第17章 人性證明(第6/9頁)

棟居在八杉恭子面前,翻到了詩集中草帽詩的那一頁。

“——媽媽。我喜歡那草帽,

一陣清風卻把它吹跑,

您可知那時那刻我是多麽惋惜。

——媽媽,那時對面來了位年輕的采藥郎中,

打著玄青的綁腿和手背套。

他不辭辛勞幫我去找。”

八杉恭子的肩膀在劇烈抖動。棟居繼續念道。

“無奈谷深草高,

他也無法拿到。

——媽媽,您是否真的記得那頂草帽?

那路邊盛開的野百合。

想必早該枯萎。

當秋天的灰霧把山崗籠罩,

草帽下也許每晚都有蟋蟀歌唱?

——媽媽,我想今宵肯定會像這兒一樣,

那條幽谷也飛雪飄搖。

我那只閃亮的意大利草帽

和我寫在背面的名字,

將要靜靜地、淒涼地被積雪埋掉……”

棟居念完詩之後,瞬間一片寂靜,位於市中心的搜查本部一室就像沉入了海底,大街上遠處的嘈雜聲,好像完全來自另一個世界。

“嗚嗚嗚……”八杉恭子口中發出了嗚咽聲。

“約翰尼·霍華德是您的兒子吧?”

棟居打破了剛才短暫的寂靜,確認道。

“我,我每時每刻都沒忘記那個兒子啊。”

八杉恭子伏在桌子上劇烈地抽噎起來。

“是您殺的他吧?”棟居步步緊逼,毫不松懈。

八杉恭子一邊抽噎一邊點頭。

“殺害中山種的也是您吧?”

“我是無奈啊。”

說到後面幾個字時她已泣不成聲,防線徹底崩潰了。搜查本部在證據不足的情況下,與嫌疑人進行人性較量,結果大獲全勝。

新見將郡恭平和朝枝路子從紐約帶回日本,把他們送交給警方,然後去見了小山田。這時,已經在奧多摩山中發現了小山田文枝的屍體,並進行了確認。

“果然人死了!”小山田見到新見後有氣無力地說道,在瀕於徹底絕望的邊緣中,惟一剩下的一線希望,現在也完全破滅了。

“太遺憾啦!”

新見醒悟到自己今生今世真正的愛情已徹底結束,今後恐怕不會像愛文枝那樣再去愛女人了。在生來自己就好像要為別人去競爭去生活的人生中,這是惟一一次為忠實於自己的生活而采取的反叛行動。

反叛已告結束,精於算計和貪圖功利的生活又將重新開始。其實也沒有什麽不好,那也是自己所選定的人生。

“新見先生,實在是太承蒙相助了。”小山田從內心表示感謝。在確認與人通奸的妻子死後,他對奸夫的憤恨也好像隨之煙消雲散了。新見已充分贖清了罪過,當然在新見自己看來,他根本不是贖罪,是為自己做的這一切。

“小山田先生,今後你有什麽打算啊?”

“現在我什麽也不想幹,不過待靜下心來後,我得去找份工作。”小山田沒有妻子的收入,生活已十分拮據了,他必須馬上去工作,否則就要窮困潦倒了。

“願意的話,我可以幫忙介紹一份適當的工作。”新見非常客氣地向他提議道。

“好意我領了,但我不想在這些事上再麻煩您。”小山田幹脆地說道。要是沒有妻子,同新見之間也就不會有任何聯系。即使新見今後還什麽贖罪的行為,但他竊人之妻的事實也是永遠不會改變。不能將自己今後的生計,托付給一個偷自己妻子的男人。

“對不起,算我瞎操心吧。”新見也覺得自己是多嘴。

“那麽,就此別過。”

“多保重,祝您愉快!”

兩個男人就此分手,各自都認為恐怕不會再碰面了。共同擁有一個女人的兩個男人,在那女人死去的同時,都失掉了無法代替的無價之寶。

——也許今後再也遇不上像這樣好的女人了!一種共同的失落感,宣告了他倆共同追求的目標就此終結。

八杉恭子自己坦白了所犯的全部罪行:

“當約翰尼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為能與兒子重逢驚喜萬分,同時又為我的一切都將因此而毀掉感到萬分絕望。聽約翰尼說,他在紐約偶然看到了介紹我的出版物,才知道了我的消息。他一到羽田機場,就立即和我聯系。我就讓他住東京商務飯店,因為那裏有丈夫的辦事處,易於聯系。約翰尼的父親威爾遜在二戰結束後進駐日本,我就是那時與他相識的。當時,我是東京一所私立女子學院的學生,寄宿在東京的親戚家。由於戰火激烈,我曾一度回鄉,但是,已體驗過城市生活的我,在鄉下小鎮上覺得憋得實在無法忍受。後因學校復課,就不顧父母的堅決反對,我再次來京,遇上流浪者的糾纏,在危難之際,威爾遜救了我。威爾遜是黑人,這多少是個缺陷,但他卻是個真正有骨氣的男人,而且能體貼人。我們倆墮入愛河,就那樣同居了。我騙父母說自己已經找到了工作。不久,我生下了約翰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