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畏罪潛逃(第4/7頁)

恭平他們到紐約後,馬上就覺得沒意思了。紐約有的,幾乎東京都有。與東京相比,雖然街道市容反差較大,但那種巨大的機械文明已發展到了極限的面貌,卻是與東京完全一樣。

城市功能化、最高尚和最低級之間的極大落差,人們之間的不信任感,滾滾車流、人口過密、公害、虛飾、頹廢,這些東京有的東西,令人感到就像是一成不變地搬到紐約來的似的。

恭平對種種號稱“世界第一”的東西很快就厭倦了。那高聳入雲般的摩天大樓一旦看慣了也不覺得怎麽樣,而美術和藝術與他又沒有什麽緣份。他最感興趣的是紐約時報廣場一帶的色情商店及色情劇院,但他的伴侶朝枝路子卻不喜歡這些。

在東京,全市到處都分布著熱鬧繁華的地方,而在紐約,鬧市則全部集中在曼哈頓,顯得過於狹小。好像遊樂場所也有機高效似地集中在一地,缺乏場所變化,讓人感到總在一個地方遊玩似的。

如果到處打探的話,也許能找到他們感興趣的一般人認不出來的好場所,但人生地不熟,不敢輕易亂闖。加之語言不通則更限制了他們的行動自由,只好在有名且安全的地方玩。

“哎呀,真沒想到紐約竟會是個這麽沒勁的地方!”

郡恭平一下子仰躺在飯店的床上,大打起呵欠來。什麽五號街呀,百老匯大街啦,他都去膩了。即使早晨起來,他也覺得沒有好去的地方,只是身上的錢倒還有不少。整天將自己關在飯店裏,沉溺在男女性愛之中也有限度,不出三天,連對方的臉都會使你厭煩。這倒並不是說對方變討厭了,而是就像同房間的囚犯一樣,對方的臉看上去好像已發黴了似的。現在他們尋求新鮮己到了饑渴的程度,只要是新鮮的,不論什麽都行。在他們眼裏,紐約就像是用鋼筋和水泥澆鑄而成的巨大貨場,已經變成囚禁他們的牢獄了。

紐約的布局完全呈幾何形,一切都由直線和銳角構成。街道如同棋盤格子一樣,整整齊齊,直通南北的是林蔭大道,橫跨東西的是市街,馬路幾乎條條都編號。

地段區域原則上都是逢一百個門牌號遞增。同一街區,南面為偶數,北面為奇數。這些不得不使恭平聯想到獄舍號碼和囚犯號碼,紐約簡直像一座巨大的牢獄。

恭平開始懷念起東京來了,就像世田谷和杉並那樣,東京街道如同迷宮一樣錯綜復雜,門牌號只要搞錯一個號碼,就會相差甚遠。他懷念那兒,懷念那些常聚在吉祥寺和新宿的茶館裏的夥伴。紐約沒勁大概也是因為缺少朋友的緣故。

“所以,我不是跟你說了麽,最好還是再到別的什麽地方轉轉。美國大著呢,而且也可以到歐洲去玩玩,為什麽非要憋死在紐約這個地方呢?”

路子忍住呵欠說道。她也是一副興味索然的表情。

“到哪兒去都沒勁,我已煩透了那些大鼻子和西餐,想回日本了。”

“不是剛出來麽,真要回去了,又會被噩夢纏住的,整天做夢被人追來追去。”

“纏住也不怕,我想回日本了。”

恭平實在是受不了,一臉的不高興。現在,只要跨出飯店房間一步,就會遇到語言不通的問題,在學校裏學的那點英語根本不管用,況且他外語本來就不好。

由於語言不通,想說的話表達不出來,總是發憷。本來,大城市一般都是認有錢人的,可紐約這裏卻不是這麽回事。

在這裏,只要有錢,你想要什麽就能得到什麽,可這些都像是用無人售貨機買東西一樣,一點味道也沒有。到這兒後,一次也沒有得到在東京時受到過的那種“顧客”待遇。即使是進了一流的俱樂部、餐館、劇場,也是怯生生的,甚至害怕被仆人和女服務員蔑視為“黃種猴”。

事實上,在紐約有色人種受著白人的歧視。雖然付同樣的錢,但好的席位常常讓白人占去,招待服務也是他們優先,而且對此還不能提抗議。在東京絕對沒有這種事,只要工作人員稍有點閃失,就可把頭兒叫來,讓其賠禮道歉。

然而,“聞名日本的郡陽平和八杉恭子”的大名,在紐約這裏卻一點也不靈。自己明明是顧客,卻反過來要對工作人員恭恭敬敬。這種壓力有如急火攻心,已到了難以忍耐的地步。然而,滯留在白人有勢力的地方,這種壓力恐怕無法消除吧。

所以,恭平他十分清楚,除了回日本,其他無論到哪兒都是一樣“沒勁”。

退一步說,只要把自己關在飯店的房間裏,即使除了作愛之外沒什麽好幹的,也至少可以不必煩心,語言用日語也就足夠了。

恭平與一般人不同,毫無年輕人特有的那種旺盛的好奇心,無論看什麽都覺得一樣,即使接觸到一流的藝術或美術,也從未為之感動或傾倒過。在物質與精神極端不平衡的環境成長的過程中,他的那種感受能力早已損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