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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家庫之助所產生的幻覺已經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上面隨即又響起拍手的聲響。

“怎麽了?”

“我太高興了。這麽美的風景照,以前有人拍過嗎?沒有!絕對沒有!全景的右側是山中古刹,左側則是東京灣工業地帶的燈火。哈哈,絕妙的對比啊。哈、哈、哈。”

吸入大麻煙所引起的神經障礙,會使人產生比實際更寬廣的空間感覺。

“那麽,您要開始拍了嗎?”

“拍啊。拍是要拍的,但還要慎重確定拍攝角度啊。”

他用指頭比了個圓圈權當取景器,然後透過圓圈,四處移動著尋找最佳構圖。盡管精神已經錯亂,也畢竟還是個老練的攝影家。

“往哪裏看都是一幅畫啊。會拍出傑作來的,一定!會成為我的代表作之一。哈哈,我還遠沒到向那些小毛頭們的半拉子照片認輸的時候啊。”

“能超過山鹿的照片嗎?”沼井又大聲問道。

山頂離有人家居住的街道很遠,所以即便是高聲叫喊也沒人聽得到。

“山鹿的照片?”

“就是《沖撞》呀,拍下東名高速公路連環撞車事故的那幅照片呀。”

“啊,是那幅呀。那家夥運氣好。他只不過是抓住了十萬分之一的偶然嘛。我這張照片,是不靠那種偶然的。哈、哈、哈……”

說著,古家愉快地大笑了起來。

“我來讓你見識見識山鹿所創造的偶然吧!”

沼井像拿晾衣竿一樣橫持著杆棒,使兩盞閃光燈交替閃亮。閃光燈上貼著紅色的玻璃紙,黑夜中它們就像鐵路道口上的紅色信號燈一樣,閃閃發光。

“就是這玩意兒!古家先生,山鹿就這樣將閃亮的閃光燈伸到夜間的東名高速公路上。就因為這個,以時速120公裏跑在前頭的卡車司機踩了急刹車,結果就翻了車。跟在後面的車輛又不停地與之相撞,造成了一起多人死亡的慘禍。”

“啊呀,真有意思!”

古家俯視遙遠的下方,怪叫起來。

“這簡直像迪斯科舞廳裏的燈光。好!啪、啪、啪,搖滾節奏再強烈一點就好了!有意思!”

這是三十米上方傳來的歡笑聲,古家居然還在有節奏地跺著腳。

現在古家的腦海裏已經一片混亂,無論告訴他什麽都無法理解了。

沼井陷入絕望之中。因為無論他說什麽憎恨和復仇的話,對方都只當耳邊風……

這時,深夜的天空中由遠而近地傳來了金屬聲響。

古家晃動全身狂舞起來。

“啊,是樂隊來了,好,音響再開大一些,要響得讓人發麻!照明也要的,好,就那樣,就那樣。哈、哈、哈、哈……”

他好像把噴氣機的轟鳴聲當作節奏強烈的搖滾樂了。

吸食大麻煙者對聲音十分敏感。

在他聽來,飛機的轟鳴聲就像是電吉他、電子琴、喇叭、架子鼓等樂器一起合奏出來的震耳欲聾的迪斯科音響。

客機從頭頂上掠過了。古家的狂熱也達到了頂點。他那舞動的身體似乎也達到了搖滾的最高潮。在狹窄的平台上,他揮動雙手,扭動腰部,擡起腿旋舞著。

“這首歌叫《Upside Down!》啊,哈、哈、哈、哈。”

他口中喊著搖滾歌曲的曲名,發出幸福到極致時的狂笑。被大麻麻醉了的全身,左右搖晃著。當“樂隊”消逝在遠方時,從三十米高的無線電塔上像鉛塊一樣重重摔下來的古家庫之助的身體,陷入了泥土之中,粉身碎骨了。

沼井正平面帶哀傷,將兩盞閃光燈從杆棒上拆下來,然後縮短了杆棒,將其裝進布袋之中。

客機駕駛員手裏拿著七月十二日的晚報,走進了品川區大井的××警察署。他說自己住在附近。十三日的中午時分,小池偵查股長會見了他。

“昨天的晚報上說,十二日早晨,在千葉縣的鹿野山,發現了從無線電塔上摔下來的著名攝影家的屍體。我想知道,出事的時間是不是在前一天,十一日的晚上?”

客機駕駛員說著給小池股長看了晚報的標題。

“是啊。死者的遺體就是在十一日的晚上從無線電塔上摔下來的,是在第二天,也就是十二日的早晨發現的。”

其實,當小池得知摔死的人又是位攝影家時,感到十分震驚。他看完報後,馬上就訊問了千葉縣縣警的屬地警察署,回答是:摔下來的時間不太確切,從屍檢的結果來看,應該是在十一日晚上九點至十一點鐘之間。結論是“過失死亡”。

“從無線電塔上摔下來時,是幾點鐘?”客機駕駛員問道。

“目前還不太清楚,據說是在晚上九點到十一點鐘之間。”

“他為什麽要登上那座無線電塔呢?”

“他是個攝影家,大概是為了在上面拍攝東京灣沿岸的夜景吧。據說相機和攝影器材都一起掉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