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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點左右,山鹿恭介回到了公司。

他從攝影包裏取出生命保險投保申請書和親屬資料等文件看著。今天定下了一筆七千萬日元的保險合同,投保的是一個中小企業的社長。那家夥胖得很,可他自稱從未生過什麽病,身體棒著呢,還說每天早晨都要跑步,並且風雨無阻。這是在恭介開展攻勢兩個月之後才拿下的。

恭介給福壽生命保險藤澤分公司的特約醫師打了電話。那是市內的一個內科醫生。

“投保人說後天到他家裏去,請問您方便嗎?”

“可以啊。”

“哦,那就拜托您了。”

恭介用滿意的聲音叮囑了一句後就掛斷了電話,然後在筆記本上寫道:十四日上午十點三分,帶醫生去對方家進行健康檢查。如果醫生的診斷OK的話,七千萬的合同就可以敲定了,相應的業績提成也就萬無一失了。

跟醫生打完電話後,恭介感到暫時可以松一口氣了,他點起了一支香煙吞雲吐霧起來。而煙霧的背後就是那張記錄著他們業績的圖表。

上個月,他跟第一名之間有著一大段的差距。不過,這個月差距就會縮小了。下個月自己就很可能成為第一名。如果那個住在橫須賀運河酒店的中野晉一所介紹的生意真能成功的話,至少能夠成交三筆吧。而他們跟中小業主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財界人士或政治家投保的話,保額自然很高。並且,除了主險以外,肯定還能拿下幾單特險(傷害特險、災害住院特險、家屬傷害特險、家屬災害住院特險、疾病特險、成人病特險等等)。那個中野晉一可不是一般的記者,看來他在財界政界都很吃得開。

恭介舒暢地抽完了一支煙,正在女事務員端來茶水的時候,眼前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是一位名叫中野晉一的先生打來的。”

聽到接線員的聲音後,恭介的心頭“撲通”跳了一下。是他本人直接打來的。

“啊,我是山鹿。”

“我就是星期五晚上在橫須賀的酒店裏和您見過面的中野。”

那聲音就跟在那間聽得到霧笛的房間裏的一模一樣。那張留著胡子的臉立刻浮現在恭介的眼前。

“啊,是啊,是啊。上次實在是太感謝您啦。”恭介對著話筒盡量謙恭地說道。

“哪裏,應該感謝的是我。留了您那麽長時間,給您添麻煩了。”

“不,不。倒是我坐得太久了。一說到拍照的事我的話就多了。因為樂在其中麽,一談起來就不由自主地太投入了,盡說些不知深淺的話,真是叫您見笑了。”

“您太客氣了,您的話很有參考價值啊。那天您走了以後,我還相當興奮,一下子睡不著了。哦,對了。上次我拜托您的事,也務必請您放在心上哦。”

“明白,明白。過些日子,我就會來問您是否有空的。”

恭介的話音裏帶著謙恭的笑聲。

中野晉一所拜托的,是請山鹿恭介帶他一起到拍攝現場,學習一下恭介獨特的拍攝方法。恭介當時一口答應了。這個口頭約定是在恭介離開飯店的房間時定下的。

由於中野晉一要介紹多人到自己這兒來簽約投保,因此,答應帶他一起去拍攝自然是有著生意上的打算。同時,作為攝影上的前輩,也多少有點好為人師的意識。對方玩相機的時間雖然也不算短,但水平估計也就只比外行好一點。看來也真像他自己說的那樣,只是“瞎鼓搗”而已,所以自己一說起攝影的理念,馬上就聽得入了迷。他對《沖撞》十分嘆服,對作為攝影家的自己十分尊敬。在他的眼裏,自己似乎就是一個天才攝影家。

人嘛,誰都會崇敬那些才華橫溢的人。山鹿恭介覺得,中野晉一對於自己的感覺不就是這樣的嗎?因為兩人都處在有著同樣愛好的攝影世界,這種心理更是會加倍擴大。一般來說,即便平時不怎麽關心的人,一旦知道對方跟自己有著相同的愛好,也往往會對其大加好評。文學青年們以為地球是繞著文學之軸而轉動的,攝影愛好者在這方面自然也不會遜色。

恭介認為,中野晉一之所以給自己介紹朋友來投保,是為了借這樣的機會來接近作為攝影家的自己。他點名要找的不是作為保險公司外勤員的自己,而是沖著作為攝影家的山鹿恭介而來的。所謂介紹人來投保,只不過是他送給自己的見面禮罷了。對方這樣的熱情厚意,在踏進那家酒店的房間之後,恭介就已經感受到了,因此,他就在愉快的氛圍中為對方上了一小段新聞攝影課,並在對方的熱情感召下答應帶他去拍攝現場,還約定在現場講解攝影技術。

這些工夫絕不會白費。如果能把中野晉一收為自己的“弟子”,那麽交際廣泛的他就會源源不斷地介紹別人來投保。這意味著在業績圖表上獨占鰲頭,以及隨之而來的榮譽和收入的增長。就連自己在公司裏的地位也會有所提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