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幽靈 八(第2/3頁)

想必是這麽一回事吧。關山一夥接連犯下看似妖魔詛咒的暴行,恣意翻弄人心,並借由嫁禍川久保黨將之悉數逮捕,使其暴露於百姓眼前。由於山民原本就熟悉妖術魔法,這謊言便不難為百姓采信。到頭來下至領民、上至領主,均為關山布下的陷阱蠱惑。此精打細算之奸計,成功使川久保黨悉數落入關山手中,被迫於保命與保密之間作抉擇。乘此奸計行反向操作,意即須讓領主、領民打心裏相信並非有人刻意裝神弄鬼,而是真有妖怪存在。不,光是如此還不夠。還得讓人相信川久保黨的確是妖怪。

沒錯,又市說道:“這群人的確與兇案無關。但再如何費力證明,想必仍應無人采信。畢竟川久保一族蟄居山中經年,一向棲身俗世陰影之中。對外人而言幾乎與妖物無異。妖物可是不能堂而皇之拋頭露面的。即使逮到了真兇,坊間畢竟已認定此黨為妖魔之身。故這群人已無法回歸昔日生活,民憤未平,亦無望寄身於外界謀生。只不過……”

若真有船幽靈現身,而川久保一族亦隨船幽靈消失無蹤。如此一來……

“如此一來,看到伏法兇手果真為妖物,大家只須求神祈福,騷動便可平息。只要小的稍事搖鈴並貼上此符,領主、領民便可安心。”

果真是個高明的反向操作。

“不過,為確保後續一切順遂,必先封住關山與心腹桓三之口。殺生非小的所願,但今回實在別無他法。稍有閃失,恐怕先生與阿銀便得……”又市將手朝脖子上一橫。沒錯,當時還真是千鈞一發。

“手法未免也太笨拙了吧,”阿銀責罵道,“難道不是嗎?如此不講章法,豈不有辱詐術師英名?”

的確,又市一夥過去不是逼對方自投羅網,便是讓對方就捕伏法,手法形形色色,似乎未曾這般親自出馬。任憑對手再怎麽陰險兇惡,這詐術師也絕不至於出手殺人。

還不是因為擔心你?又市冷冷地朝阿銀說道。

這種鬼話誰會相信?阿銀回道。

“總而言之,小的為了這回的局還真是煞費心神。畢竟這回扮的可是貨真價實的船幽靈,準備起來既耗時又費力,到頭來還成了這麽個大陣仗。雖然對那浪人頗過意不去,但也不得不留下他當個證人。”

“證人?”

“那浪人已知悉一切原委,但想必對船幽靈無任何懷疑。如今對那浪人而言,先前的一切已不過是虛幻。棲息山中的平家落人、守護經年之天大秘密,事到如今,已悉數隨那浪人的所見所聞化為幻夢一場。”

在當時的情況下,右近理應只能作如是想吧。想必右近應該也料想不到,百介與阿銀已乘上了這艘船吧。而川久保黨亦隨船幽靈煙消雲散。留下他當證人。百介頗能理解。百介扮演的角色一直是——從未被事前告知這夥人設的是什麽樣的局,因此見到異象時都不疑有他,直到事後才發現自己竟然也在無意間軋了一角。這回可輪到右近扮演百介的角色了。

“那浪人果真是身手不凡,因此可讓小的費了不少工夫。倒是先生,這回的惡人是那個奉行,而不是殿下。為此,咱們非得讓這個藩的藩主扮白臉不可。因此……”

想必他事前曾去找過蜂須賀公疏通吧。再者,又市似乎在淡路設局時,也曾幫了德州公什麽忙。

我可沒閑著,又市轉身向阿銀說道。

阿銀依舊凝視著海岸那頭。

“即使沒閑著,這局布得也太差勁了。”阿銀注視著遠方的黑暗說道,“竟然讓咱們冒了這麽大的險。”

倘若我沒察覺該怎麽辦?阿銀冷冷地問道。

“噢?我還以為你早就看穿了。”

“哼,托你的福,我可是嚇得背脊發涼呢。畢竟也沒瞧見什麽證據,還不敢知會先生呢。”阿銀瞄了百介一眼說道:“真是對不住呀,先生。並非刻意瞞著先生。”

“噢,不用放在心上。”

反正百介早就習慣被蒙在鼓裏了。而且即使事先知情,百介也幫不上什麽忙,頂多只會礙事罷了。

“畢竟我也沒幫上什麽忙。”

“千萬別這麽說。先生可是冒著性命危險伴我走這趟路的,和那直到最後關頭才站在船首搖鈴的家夥可有天壤之別呢。”

還真是拿你沒轍呀,又市撫摸著發毛生長了些出來的光頭說道。

“我這條命也就算了,但身為正派百姓的先生若是有個什麽三長兩短,那怎麽了得?”

“說得也是。不過呀,阿銀。”

“怎了?”

又市以哀怨與溫柔交雜的眼神望向百介,開口說道:“先生的確是個正派人,不過,這下他也乘上了這艘幽靈船。”

“呀!”阿銀兩眼圓睜地望著百介。

“怎、怎麽了?難道我不該上這艘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