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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五日

巖崎總務——準確地說是前總務,他的全名叫巖崎義弘。

總務室外應該掛過姓名牌,可健一對此毫無記憶,甚至從未留意過那塊牌子。

其實城東三中所有學生都是如此。大家不僅不叫他“總務”,甚至連姓名都不稱呼,直接叫他“小老頭”。

從北尾老師提供的地址來看,巖崎總務就住在城東區。健一和神原以為只要掛個電話就能馬上見到他,可誰知電話打過去,提示音響了三遍後開始播放語音:這台電話的號碼已經變更。

新號碼的區號不僅不是東京都內的,甚至也不是同屬東京周邊的千葉、神奈川或琦玉的。

“他搬走了。”

健一用手指壓了一下電話機的掛叉,又輸入了剛剛聽到的號碼。兩人此刻正在野田健一的房間裏,能自由使用電話分機。無論健一的母親幸惠在不在家,這裏都會很安靜,更何況今天是母親去醫院的日子,在神原和彥來之前,她已經走了。

呼叫音響了。健一坐在自己的書桌前,神原則坐在健一從廚房搬來的腳凳上,將胳膊肘擱在了窗框上。

“喂,我是巖崎。”

有人應答了。健一朝神原點了點頭,說:“我是城東三中三年級的野田健一。”

神原稍稍靠近健一,將耳朵湊了過來。

“您是在三中當過總務的巖崎叔叔吧?”

也許是吃了一驚,對方稍過片刻才有答復:“嗯,是啊。”

盡管已經事先和神原商量過了,可健一的表述依然是結結巴巴的,在說明自己在校內審判中屬於辯護人一方的過程中,夾雜了好多句“呃……”“那個……”“對不起”。

“巖崎叔叔,您聽說過這次的校內審判嗎?”

對方又沒有立刻回答,這次好像是在思考著什麽。

“您有沒有聽哪位老師說起過呢?”

說不定北尾老師事先跟他聯系過呢。健一的心裏一時冒出了天真的期待,可他馬上想到,如果真是如此,那北尾老師肯定會告訴自己巖崎總務搬家的事。

“你是野田同學?”巖崎大叔的嗓音特別沙啞。健一想到小說裏看到過的所謂“公鴨嗓”的說法,大概就是指這種嗓音吧。

“你現在打的可是長途電話。我這兒是青森市內。”

怪不得這個區號看上去如此陌生。

“你是用家裏的電話打的吧?等會兒要被爸爸媽媽罵的。告訴我你家的電話號碼,我打過來。”

“可這不太禮貌吧?”

“沒事,沒事。”

健一照他說的那樣報上了自家的電話號碼,掛掉了電話。神原和彥將高腳凳拖近一些,在健一身邊坐了下來。

“真是個好心人。”

不過他重新打來電話後,也可能會來上一大通說教。

電話鈴響了。健一飛快地拿起聽筒,巖崎的公鴨嗓又響了起來。

“野田同學是一個人擔任辯護人嗎?”

這個問題說明他知道校內審判的事。

“不,不止我一個。”

“有大人跟你一起?”

“校內審判是三年級同學中的志願者發起的,不過是以暑假課外活動的名義,由北尾老師擔任顧問。”

“哦,是北尾老師啊。”電話裏傳來巖崎的嘟噥聲,他似乎有點放心了。

“您的聯系方式,也是北尾老師告訴我們的。”

“哦,”他好像並不生氣,“我說,野田同學,”但從他的公鴨嗓裏很難感受到熱情,“估計你們都知道了,我辭去了城東三中的工作,現在有保安人員進駐學校了吧?”

“是從這個暑假開始的。我們也是聽北尾老師說的。”

“所以,我跟你們的活動已經沒有關系了。”

他多少還是有點生氣吧。表面上說是辭去了三中的工作,可事實也許是被炒了魷魚。

“我在離開前聽岡野老師提過校內審判。我當時相當吃驚。”

“哦。”

“你們找我有什麽事嗎?想問去年十二月的事?”

“聖誕夜……”

“就是那孩子——柏木去世那天夜裏的事,對嗎?”

“是的。”健一的聲音顯得底氣不足。

“這跟我已經沒關系了,因為我已經承擔了責任。”

果不其然,巖崎總務不是一般的辭職。所謂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廢止總務制度,只是個對外的借口罷了。校方是在以此追究巖崎總務沒有阻止柏木卓也死亡的責任。

“所以我什麽都不能說了,明白嗎?”

健一沉默了。巖崎總務也沉默了,電話裏只聽得到他的鼻息聲。

“什麽都不能說了,明白嗎?”

神原和彥做了手勢,示意“把聽筒給我”。健一正要將沾滿汗水變得濕滑的聽筒遞給他時,巖崎總務又開始說話了。

“岡野老師說,不能向媒體記者說起此事。其實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