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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子他們立刻開始了宣傳活動,向三年級全體學生公布將舉辦“校內審判”的消息,並招募參與者。

由於眼下正值暑假,一個個打電話通知難免詞不達意,他們決定采用書面郵件的形式。為了節約費用,郵件使用的是明信片,文字由涼子撰寫,向坂行夫和倉田真理子負責用賀年卡的格式印刷。明信片和油墨的費用都是大家用零花錢湊的。

三年級學生在暑假中有一天返校日。七月三十一日這天,學校會向希望在八月接受應試補習的學生說明日程安排,並公布開放用作自習場所的教室。涼子他們寄出的明信片上寫明,希望參加“校內審判”的同學可在這一天放學後到三年級一班的教室集中。即便不想參加,只要感興趣也可以來,因為審判需要旁聽者。

與此同時,他們還要針對校方做一些工作。涼子原本打算單槍匹馬直接去找代理校長岡野交涉,卻被勝木惠子攔住了。

“我也一起去。”

“你去當然能為我壯膽,可是……”

“我可是說真的。我向北尾說明過校內審判的事,他說他也願意助我們一臂之力,只是岡野那家夥不會給我們好臉色看,需要火力掩護。”北尾老師被她拖下水了,“藤野,你被高木打了以後,有沒有留下診斷報告?”

沒有那麽嚴重的傷。

“傻了吧?傷重不重無所謂,留下診斷報告自有用處。看來跟老師們打交道,你還是經驗不足啊。”

涼子笑了:“嗯。不過沒關系,有我媽呢。”

藤野邦子已完全進入備戰狀態,準備隨時隨地全方位支援涼子。“你們就是‘七武士(注:1954年由黑澤明執導的同名電影《七武士》中的七名浪人武士,在此比喻人數雖少,卻是伸張正義的豪俠。)’,對吧?加油。”母親說。

“七武士?什麽意思?”

“我借錄像來,你看了就明白了。”

北尾老師給出指導:和代理校長岡野見面前,必須制定出一份詳盡的計劃書,要事先明確審判的日程安排和爭點。

“日程安排……該怎麽安排才好呢?”

“辦事不牢靠啊。一開始就這樣,暑假裏會什麽都辦不成的。準備階段兩星期,八月一日到十四日;八月十五日開庭,庭審五天;八月二十日判決。這樣不就行了?”

安排得妥帖又合理,北尾老師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

“這種事講究的就是一鼓作氣。大家都是外行,我也什麽都不懂,但必須當機立斷。而其中最重要的是爭點。”他又說道,“也就是檢方將以什麽樣的罪名起訴大出俊次。”

“這不是明擺著的嗎?”惠子撅起嘴,“就是柏木卓也的……”

“殺人嫌疑,是吧?”

此刻,涼子、惠子和北尾老師正在體育館的角落裏商量著。北尾老師是運動社團的統括部長,即使自己擔任顧問的社團沒有訓練,暑假裏也必須來校。今天輪到羽毛球社在體育館訓練,他們交談時,一直聽到球鞋摩擦地板時的啾啾聲,以及大力扣殺時的呐喊聲。空氣中彌漫著健康的汗水味,熱得像桑拿浴室。

“是的,就是殺人嫌疑。”這句話的分量加速了涼子的心跳。也許北尾老師是為了讓自己好好體會這種感覺,才故意那麽問的吧。我們要辦的,是一起兇殺案。

“被告只是大出俊次一人就行了?”

“是的。不涉及橋田和井口。”

“反正主犯肯定是俊次,起訴他一個不就行了?”惠子故意用粗魯的語氣說,“這叫單獨審判。在真正的審判中常常會有。”

北尾老師拍了一下惠子的腦袋:“別說得跟真的明白似的。不過有一點要表揚你,這的確不是真正的審判,是模擬審判。如果什麽都非得搞得跟真的一樣,那就大錯特錯了。”

涼子也隱約察覺了這一點,只是不知具體該怎麽辦。

“那如何跟真正的審判保持適當的區別?”

惠子不吭聲了。懸疑電視劇不會提供這一難題的答案。

“盡量協商解決吧。”北尾老師說,“要是像真的法庭那樣,檢察官跟辯護人分成兩個陣營唇槍舌劍,會演變成持久戰。你們畢竟只是初中生。”

“意思是要通力合作?”

“是啊。就像挖隧道,一聲令下兩邊一起開挖,然後在中間碰頭貫通。而真相就在中間。”北尾老師低聲說著,眼睛仍追逐著空中來回穿梭的羽毛球,“橋田和井口都可以成為重要的證人。他們要是肯出庭就好了。”他嘟嚷著,“橋田出庭的可能性還是挺大的。他應該也想自證清白。井口就難說了,他還在住院……幹脆叫他父母出庭算了。”

北尾老師說得輕松,可涼子和惠子不由得驚呼起來。

“他的父母?要讓大人出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