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庶子(第4/18頁)

“確認二號目標:女性,短發,偏矮瘦,四十歲上下,上身穿土黃色運動衣,背上有耐克的商標,很明顯。她坐在‘提款機’剛才的位子上,正低頭看桌子下面的‘保險箱’。”

“她在看四周圍,行動隊注意保持距離。”

同案麽?如果另有人來取贖金,那他又何必冒險親自來現場?

“一號目標進入五號地下通道,看守人員注意隱蔽身份。放他過去。”

“二號目標提‘保險箱’離開了!她沒吃東西,直接取錢走了!觀察哨報位!觀察哨報位!”

“啟動跟蹤預案。二號指揮車隨‘保險箱’那邊,馬上通報可能的路線,讓外圍車輛待命。把守東、北側一到四號通道的人,在各自緩沖帶集結,向目標行動路線靠攏。”

不對!肯定有問題!可,問題出哪兒了?

“頭兒!別撤控!不對……六組趙馨誠報告,有情況!別撤控!……”話到一半我就說不下去了,這有什麽“情況”,我自己還沒搞明白呢。

彬,你要是在這裏就好了。

“什麽情況?”老白的詢問尾隨而至。

“有、有問題,頭兒,這事兒不對……”

你總說:你能看到的,其實我都能看到。可我覺得我什麽都沒看到啊!或者,是我看到了,但我卻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麽……

“哪兒不對?別光說廢話!還發現其他嫌疑人了?說話啊!”

冷靜,冷靜……我都能看到什麽?

“頭兒……”我試著像彬那樣放慢語速,爭取思考的時間。我看到最後兩名行動隊的民警消失在二號目標出走的方向,我看到早市上摩肩接踵的人流,我看到一地雞毛的垃圾廢物,我看到東方的雲彩泛起了金黃色,我看到同組的弟兄正望著我,我看到一個穿小紅綿襖的大娘推著三輪車從我面前走過,我看到她車裏放著一袋袋采購品:青椒、西紅柿、土豆、蒜苗、大蔥、蘋果……沒有豆角。

我自言自語地脫口而出:“沒有豆角……”

“你說什麽?”不光是老白,估計所有戴著耳麥的弟兄都覺得莫名其妙,而我卻豁然開朗——

彬,我確實,也看到了。

“沒有豆角,因為爭執;因為爭執,所以打架;因為打架,所以報警;因為報警,所以按規定接警後五分鐘內必須到現場;因為布控,所以沒有出警到現場;因為沒有出警,所以——”報警、電話、餛飩、綠外套、黃色運動衣,一切關聯都變得清晰起來,“頭兒,我們已經暴露了。”

老白沉默片刻,果斷下令:“所有人歸位,馬上封鎖布控現場!通知市局,要求協調西城分局增派支援進行外圍保護……點子貼靠,掐死兩個目標!趙兒,怎麽回事?”

他的選擇不僅是出自對我的信任,更多的則是因為事關重大——寧信其有,不信其無;寧錯殺,毋放過。

“石瞻索要贖金的時候言簡意賅,在現場反倒廢話連篇,而且時斷時續,前言不搭後語,他是在配合一號目標打電話的樣子。董繼接到的電話不是一號目標打來的,這出兒演的是雙簧。之前,他冒充老太太的兒子打賣豆角的商販,制造事端,為的就是有人報警——沒準兒就是他自己報的。按規定,派出所民警應該在五分鐘內到達現場,但我們投鼠忌器,沒讓派出所出警,恰恰暴露了現場已被監控的事實。”我壓低聲音,警戒著四周,“所以,石瞻在和董繼通電話前就已經懷疑現場有埋伏了。他耍了個手腕,一號目標多半跟案子沒什麽關系。”

“那二號目標呢?”

“也夠戧是同案。石瞻讓董繼把裝錢的袋子敞著口放在那兒,誰看見那麽座金山不得扛著走啊?他只要跟蹤那個財迷就成了。如果確認沒被跟蹤,他可以找個僻靜之處下手,把錢奪回來。現在他一定發現有不少人在尾隨那兩個‘目標’,所以說,我們的布控,已經完全暴露了。”

通訊線路裏驟然靜了下來。

白局算得上是臨危不亂,隨即開始有條不紊地調配人馬:“制高點和把守地下通道、過街天橋、河道口的人不動,等待支援;小月河沿線所有的流動哨和行動隊匯合,按鎮暴預案分割早市人群;外圍的派出所民警向內包圍壓縮,控制所有的非路段出逃線路……大家堅持住!治安處、巡查支隊和西城分局的增援已經在路上了。從現在起,薊門橋下許進不許出,把這個早市裏的所有人都給我拿下!挨個兒排查!”

隨即,通訊線路變得比早市還吵:

“二號目標拿下,‘保險箱’完好。”

“一號目標拿下。”

“四號通道有市民通過,已攔截,是否要表明身份?”

“行動隊什麽時候到?”

“派出所車輛在橋東南側遇上堵塞,民警已棄車趕赴南北單向路段沿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