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北方(第3/4頁)

那他去了哪兒呢?

行李上沒有標簽,不過驗票員說他買了去愛丁堡的票。

很快,格蘭特就查到了拉蒙特的目的地。蘇格蘭的教會沒有多少牧師姓羅根,而羅斯郡內更是只有一個。他是一個卡尼什自由教派的牧師,不會違背自己父親的堅定信仰的。卡尼什是在湖旁邊的一個靠近西海岸的小村莊。

格蘭特走進辦公室說:“我要去蘇格蘭一兩天,去釣魚。”

“想要放松一下換換腦子的話,很多地方都比蘇格蘭舒服多了啊!”巴克知道最近案件的進度遇到了麻煩。

“是啊,不過那兒適合釣魚。而且那兒是我的地盤。我大概會去兩天。”

“自己一個人嗎?”

“是的。”

“最好帶個幫手去吧。你也知道那邊的蘇格蘭鄉下警察的辦事效率。”

“沒事,他們幫忙釣個魚還是綽綽有余的。再說我也應該用不上他們幫忙,除非他們願意幫我把魚運回倫敦。”

“好吧,什麽時候去?”

“我買了七點半國王十字車站的票,明天十點前應該就到因弗內斯了吧。到了以後會告訴你。”

“好的。”巴克說,“去吧,小心別被自己的魚鉤給纏住了。”

格蘭特花了好久才安排好未來幾天的調查行動。他不能確定那個去了卡尼什的男人就是拉蒙特。他是所有搜查人員中唯一親眼見過黎凡特人的,所以他必須親自前往。但是,倫敦的搜查工作還是得繼續,因為這次卡尼什之行可能是埃弗雷特夫人的調虎離山計,他可不敢掉以輕心。

當他在收拾釣魚工具和舊衣物的時候,菲爾德太太拿著三明治走進了房間,同情地看著他。格蘭特覺得很不自在,拒絕了她的好意。他正等著在火車上吃一頓豐盛的晚餐和一頓豐盛的早餐,然後就到蘇格蘭了。

“你想得很對,”菲爾德太太說,“但是你怎麽知道你今晚會不會餓醒呢?這是雞肉三明治,你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吃上一頓雞肉三明治。蘇格蘭可是鳥不拉屎的地方,天知道你在那邊能買到什麽吃的。”

格蘭特說,蘇格蘭現在已經和英格蘭一樣發達了,而且景色更優美。

“我不知道什麽美不美的。”不由分說,菲爾德太太把三明治塞到他的行李裏面,“我的一個表親曾經在那邊服役,那邊的鄉下一座房子也沒有,甚至一棵樹都沒有。本地人連茶餅都沒見過,更別說司康面包了。”

“真夠土的啊。”格蘭特隨口附和著,把他喜歡的斜紋舊格子襯衫放進了行李箱。

火車開出國王十字車站,格蘭特坐下來,好好地研究著卡尼什地區的地圖。再次研究這份地圖讓他的心情很愉悅。在廣袤的蘇格蘭高原追蹤嫌犯讓他感到莫名的興奮,這樣的對決方式更原始,更有人情味。而不像在泰晤士河岸的對決那樣,充斥著冷血的機械化手段,而這次是男人之間的對決。只有郵局才有電話,但是打電話要提前預訂。與嫌犯的對決,可能是拳頭對拳頭,也可能是槍對槍,沒有任何支援。格蘭特倒是希望最好能把他生擒,如果帶著屍體回倫敦就沒意思了。更別說,其實警察心裏也不太願意見到探長把嫌犯殺死的場景。他必須暗中行事,因為他的行程畢竟晚了兩天。黎凡特人不可能在昨晚之前就到達這裏,他在這兒待得越久,就越不引人注意。一開始,這裏的每個人心裏對他都有所戒備,然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本來就在這兒長大——他會在這兒混得很熟,甚至誤以為自己很安全。

格蘭特繼續看地圖,卡尼什就在河流的南岸,而河流在流經芬利湖後入海。在芬利湖以南四英裏的地方,還有另外一個湖;而河流的北岸,是一個比卡尼什稍微大一點兒的村莊,村名叫加尼。也就是說,卡尼什在半島的北邊,加尼在南邊,兩個村莊之間通過一條起伏不平的鄉道相連,路程約為四英裏。

格蘭特決定住在加尼——那裏有一家酒店,聽說還有溫泉——在那兒可以以芬利湖釣魚為掩飾,監視著整個卡尼什。他看地圖直到夜深,而鐵路兩旁的景色也漸漸變得似曾相識。他知道,即便是最有經驗的地圖閱讀者,在親身來到現場的時候,仍然會不時地被震驚,但是他現在也自信比在這附近打獵的獵人還要熟悉這個區域。

第二天一醒來已經是早上,他感到無比地興奮。看向窗外,棕色的荒地緩緩後退,火車的轟鳴聲似乎宣告著對格蘭皮恩山脈的征服。迎面吹來一陣冷風,氣味很清新,似乎在向他問好。他一邊吃著早餐,一邊看著窗外。棕色而貧瘠的荒地襯映著藍天,皚皚白雪覆蓋著大片的松樹林,中間偶爾露著幾個山頭,好像羊毛衣服上的幾塊黃斑。接著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白樺林,白樺順著山勢沿河而生,仿佛一片綠色的地毯。火車速度加快——明顯地感覺到在下坡——駛入了一大片農田。廣袤的農田內沒什麽石頭,只有湖泊,河流和綠油油的植被。在火車轟轟地搖晃著開往因弗內斯的最後一段下坡路內,他站在過道上感嘆著,這個亡命天涯的人到底在想什麽——這個倫敦人竟然舍棄了他熟悉的街道、高樓和住所。星期日的河流並不平靜,咆哮著的河水,孤立的荒地,完全不是想象中安逸舒適的景象。他揣摩著拉蒙特的想法,開始亡命天涯後,是否會感到後悔?他過去還是挺樂觀的——至少埃弗雷特夫人是這麽說的。然而背後捅刀子的行為,肯定是個性陰郁多疑的行為。對於他這樣一個個性敏感的人來說,在這荒郊野外被追捕,舉目無親,肯定比在熟悉的泥灰磚房裏坐牢更讓他覺得恐怖。在早期的蘇格蘭高地,爬上山丘就足夠逍遙法外了,愛爾蘭人經常這麽幹。然而隨著文明的發展,這樣的日子已經一去不復返了。現在,一千個逃犯裏面也沒有一個會逃往蘇格蘭或者威爾士尋求庇護。現在人們在逃亡的過程中需要食物和住所,一個孤立無援的山洞或茅草屋已經過時了。要不是埃弗雷特夫人答應提供藏身之地,拉蒙特甚至逃不出倫敦,格蘭特對此深信不疑。當拉蒙特真的看到眼前荒涼的情景,他心中不知會作何感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