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當晚大約十點半,我走進又走出西七十二街的普根酒吧。

大約一小時前開始飄起細雨。街上的人大多撐著雨傘。我沒有,但我有頂帽子。我停在人行道上,戴正帽子,調整帽檐。我看到對街停著一輛通用水星轎車,引擎沒有息火。

我往左轉,走到頂尖酒吧。我看見“男孩”丹尼坐在後頭一張桌子,但還是走向吧台,指名找他。我講話聲音一定非常大,因為不少人都側目看我。酒保指指後面,我才朝裏走去。

他已經有人作陪。和他同桌的是個苗條的狐面女郎,頭發跟他一樣白,但她的白,大自然可不敢誇口邀功。她的眉毛拔得很厲害,前額發亮。

“男孩”丹尼介紹說她叫布賴娜(Bryna)。

“跟心絞痛(agnina)押韻。”他說。“當然也別忘了xx道(Vagina)。”

她笑起來,露出細小尖利的犬齒。我拉過一把倚子重重坐下。

我說:“‘男孩’丹尼,傳話出去吧。金·達基嫩男友的事我全知道了。我知道誰殺了她,也知道她為什麽被殺。”

“馬修,你沒事吧?”

“我很好。”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麽找她的男朋友這麽費勁?因為他不出來活動,原因就這麽簡單。不上俱樂部、不賭博、不四處閑蕩。也不認識什麽人。”

“你喝了酒,馬修?”

“你認為你是誰,西班牙宗教大審判①?你管我有沒有喝酒?”

“我只是奇怪啊。你音量很大。”

“呃,我是想跟你講金的事情,”我說,“講她男友。知道嗎?他在珠寶界,不是很有錢,但也餓不死。日子過得去就是。”

“布賴娜。”他說,“到化妝間去補個妝吧。”

“噢。她不用避開。”我告訴他,“我看她的妝還好好的嘛。”林

“馬修——”—棒槌學堂·E書小組—

“我現在跟你講的已經不是什麽秘密,‘男孩’丹尼。”

“好,隨你。”

“這個珠寶商。”我繼續說,“依我看,他本來只是金的嫖客,不過後來事情有了變化。不知怎麽的,他愛上了她。”

“這種事情不是沒有。”

“沒錯。總之,他掉進愛河。同時,有人聯絡上他。他們有些貴重珠寶沒經過海關,也沒有所有權書。翡翠,哥倫比亞翡翠,上好的品質。”

“馬修,請你告訴我,你他媽的跟我說這些幹嘛?”

“這是個很有趣的故事啊,”

“你不只是跟我講,你在跟這一屋子的人講。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幹嘛?”

我看著他。

“好吧。”他頓一下後說,“布賴娜。注意聽著,親愛的。這瘋子想談翡翠。”

“為什麽?”

“因為他們是哥倫比亞人。”我說,“這是他們的作事方式。他們如果有個理由殺誰,就會把全家一起幹掉,”

“老天爺。”

“也許他們覺得這樣可以殺雞敬猴。”我說,“我看多了,這種例子常常上報,尤其在邁阿密。他們往往血洗全家,就因為那次毒品交易甲耍了乙。哥倫比亞是個富有的小國家,他們有最好的咖啡、最好的大麻,最好的古柯硷。”

“以及最好的翡翠?”

“沒錯,金的珠寶商男友沒結婚。我本以為他結婚了,所以才打聽不到他半點消息,其買他還是單身。也許他在愛上金以前從沒談過戀愛。總之他單身,沒妻子,沒孩子,父母也死了。你想毀了他全家,你會怎麽做?你會去殺他女友。”

布賴娜的臉刷地變得跟她頭發一樣白。她不喜歡聽到女友被殺的故事。

“兇手的手法很專業,”我繼續說,“因為他特別注意不留下證據,我們一點痕跡也找不到。不過不知怎麽他決定當個屠夫,而不是拿支無聲手槍打幾槍了事。也許他對妓女有偏見,也許他對全世界的女人都不滿。不管原因是什麽,金被他砍得慘不忍睹。

“事後他清洗幹凈,把大砍刀和臟毛巾打包好,然後離開那裏。他留下貂皮外套還有皮包的錢,但卻拿走戒指。”

“因為戒指值錢?”

“有克能。目前沒有鐵證說戒指一定值錢,就我所知那只是切割過的玻璃,是她買給自己的,不過也有可能真是翡翠,就算不是,兇手或許並不知道,死人身上的幾百塊錢不拿,表示你不搶死人,這是一回事。放個可能值上五萬塊的翡翠不碰,可又是另一碼事了——尤其如果那翡翠本來就是你的。”

“我懂。”

“星河旅館的前台是哥倫比亞人,一個叫做奧克塔維亞·考爾德倫的年輕小夥了。也許這只是巧合,城裏現在多得是哥倫比亞人。也許兇手選星河是因為他認識在那兒工作的什麽人。不過這不重要。考爾德倫可能認識那個兇手,或者至少他知道那人來頭,不敢張揚。等警察第二次上門找他談話,考爾德倫就不見了。也許是兇手的朋友要他消失、也許是考爾德倫自己決定要避避風頭。譬如說,回老家卡塔赫納,要不就是搬到皇後區別處的出租公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