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第2/3頁)

接著伊莎貝拉去找特雷莎,於是魯珀特坐下來與我聊天。我們談的是公共事務,而我喜歡這樣。自從搬來浦諾斯樓之後,我被迫生活在女性的氛圍裏。聖盧是全國少數幾個一直未受大戰波及的地方,這裏和大戰的唯一聯結只有道聽途說、八卦和謠言。就算有像這樣的士兵,也是回來休假,他們不會想把戰爭的心情帶回這裏。

與此同時,我被丟進一個只有政治的世界。而所謂的政治世界,至少在像聖盧這樣的地方也是以女性為核心。那是一個計算成效、充滿遊說以及上千種小細節的世界,再加上大量窮極無聊的苦差事,而這卻是女人存在的指標。那是個迷你世界,且外在世界的屠殺與暴力如同舞台上的背景幕般有它的作用。雖然大戰尚未結束,地方上與私人的恩恩怨怨卻占據了我們的時間。這樣的事情發生在全英國各地,以各種高貴的陳腔濫調作為掩護。民主、自由、安定、大英帝國、國有化、忠誠、美麗新世界……就是這類口號、這類標語。

但我漸漸察覺,一直以來,真正的選舉會受到民眾的堅持所影響,而這些堅持比口號與標語重要得多,也急迫得多,這些才是他們投入選戰真正的理由。

哪個陣營會給我房子住?哪個陣營可以讓我的兒子約翰遜、我的丈夫大衛從海外回來?哪個陣營會讓我孩子的未來有最好的機會?哪個陣營會避免戰事再度發生,不再害得我丈夫、也許還有我的孩子喪生?

好話中聽不中用。誰會幫我的店重新開張?誰會蓋間房子給我住?誰會讓我們所有人可以得到更多食物、更多衣服配給券、更多毛巾和肥皂?

丘吉爾不錯。他替我們打了勝仗,沒讓德國人進到這裏來。我會繼續支持丘吉爾。

威爾布裏厄姆是老師。教育是培育孩子未來的關鍵。工黨會給我們更多房子。他們是這麽說的。丘吉爾沒辦法讓男孩們這麽快回來。礦坑要國有化,這樣我們大家就會有煤炭了。

我喜歡加布裏埃爾少校。他是個真正的男人。他關心這些事情。他受過傷,在整個歐洲打過仗,他沒有待在家鄉享受安逸。他了解我們對於在外面打仗的男人們的牽掛。他就是我們要的那種人;不是該死的學校老師。學校老師!那些撤離過來的老師甚至不幫波維登太太清洗早餐的碗盤。高傲自大!他們就是如此。

畢竟政治不過是世界博覽會上相連的攤位,各自叫賣著可以治愈百病的特效藥……而容易受騙的民眾就這麽相信那些沒有意義的空話。

這就是自從我活起來、又開始生活後所面臨的世界,這是個我以前所不認識的世界,一個對我來說全新的世界。

起初我放縱自己鄙夷這一切,認為這不過是一場騙局。但現在我開始了解這一切所根據的基礎;那是熱切的現實,是為了生存無止盡的期待與掙紮。這是女人的世界,不是男人的。男人還是獵人,無拘無束、不修邊幅、經常有不同的欲望,他們不斷向前沖,把女人和孩子留在後頭。在那個世界裏不需要政治,只需要銳利的眼睛、靈巧的雙手來追蹤獵物。

但文明世界是奠基在土地上的——可以種植和生產的土地。那是一個豎起建築物、並在其中裝填進資產的世界,是一個母性的、豐饒的世界,在那裏生存要復雜得多,而且有上百種可能成功或失敗的不同方式。女人要看的不是星星,而是可以擋風的遮蔽物、爐上的鍋具,以及吃飽的孩子沉睡的臉龐。

我想要、非常想要脫離那個女性的世界。羅伯特對我沒有幫助,他是個畫家,一個像母親般與孕育新生命有關的藝術家。加布裏埃爾夠陽剛,他的出現往往引起許多人的好奇,但基本上我和他就是合不來。

和魯珀特在一起,讓我回到我原來的世界,那個關於阿拉曼和西西裏、開羅和羅馬的世界。我們用以前的語言、過去習慣的表達方式交談,發掘共同認識的人。我又是個健全的男人了,又回到戰時那個自由自在的世界,即生即死,開開心心——而且他跟我不來憐憫這一套。

我非常喜歡魯珀特。我很確定他是一流的軍官,而且他的個性非常迷人。他有頭腦、幽默又敏銳。我認為他就是我們所需要的、能夠建立新世界的人,一個受過傳統洗禮、卻又具備現代化觀念且有前瞻性的人。

特雷莎很快過來加入我們,羅伯特也一起來了。特雷莎說明我們為了如火如荼的選戰有多麽忙碌,魯珀特承認自己對政治不怎麽熱衷。然後卡斯雷克夫婦和加布裏埃爾也過來了。卡斯雷克太太滔滔不絕地說話,卡斯雷克則一副親切熱心的樣子,他表示很高興看到聖盧男爵,並介紹了我們的候選人加布裏埃爾少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