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第3/5頁)
“那幫激進的狗雜種。”溫普笑著咕噥道。
“當我還徘徊在群賢畢集而又炫目的文學殿堂之外時,那個工人、純體力勞動者卻已經高高在上了!”丹齊爾的眼中包含著憤怒。他沖動地站了起來。“有人說他在排字室的時候只是一個聒噪的人,沒想到他就靠著這一點爬了上去。他這種在‘瑞頓和霍克’印刷公司混飯吃的男人根本沒有資格談資本的罪惡這類話題。”
“面包黃油,面包黃油,”溫普幸災樂禍地說。“坎特科特先生,我可不會去責備一個把這兩樣東西放在一起吃的男人。”
丹齊爾強裝出笑臉。“是啊!但言行一致是我的座右銘。我希望我所遇見的每個人都是那種高尚、不會被財富所輕易打動的人。不管怎麽說,當莫特萊克的境遇漸漸好起來以後,他們的婚事就擱下了,他不再像往常那樣頻繁地看望她。到了今年秋天,他基本上就沒怎麽去看過她。”
“你怎麽知道得這麽多?”
“我——我經常會去斯特尼格林地區。我夜裏上班的時候總要經過她住的房子。有時候裏面一點燈光都沒有,這說明她正在樓下和房東太太閑聊著呢!”
“她也許和湯姆一起出去了吧?”
“不,先生,我想湯姆那時一定正站在什麽地方的講壇上。他最近一直沒日沒夜地和工友一起推動著‘八小時工作’這項制度。”
“這倒不失為一個把女朋友晾在一邊的好理由。”
“確實是這樣,他晚上從沒去過斯特尼格林那一帶。”
“你肯定經常去那兒吧。”
“不,並不是每晚都去。”
“你沒有進過那幢屋子嗎?”
“我出來沒有進去過。她不歡迎我,她是個個性很強的女孩,總讓我想起弗洛拉·麥克唐納。”
“她是你認識的另一位女子嗎?”
“我對她比對自己的影子還要了解。對於我來說,她比那些煩著問我討要房租的人都要真實許多。傑茜·戴蒙德和她一樣,也是這類自主性很強的女人。她的眼珠碧藍,雙瞳像井水一樣清澈見底。當我看見她那雙眼睛的時候,總會產生頭暈眼花的感覺。我做夢都忘不了那對眼睛。”說著他揮了下手,像是要避開這些事。“她對我的影響可不小呢!”
“那你很了解她嘍?”
“哦,當然,我在《紐波克先驅報》當編輯的時候就認識湯姆了。當我第一次遇見他和傑茜在一起的時候,他們正親昵地手牽著手,那次湯姆就已經很驕傲地為我介紹過傑茜了。可是,他發達以後卻越來越疏遠我。”
“你應該以同樣的方式回敬他。”
“這——這只是小事。”丹齊爾結結巴巴地說。
“是啊!但你別忘了,世界就是被這樣的小事改變的。”溫普睿智地說。
“世界算什麽,”詩人苦著臉說,“值得我們關注的只有美麗的事物。”
“但當那美麗的可人兒不和女房東閑聊時,她會不會在你經過的時候和你閑聊呢?”
“不會!我經過那裏的時候,她常在房間裏讀書,身影就映在——”
“你的心裏?”
“不,我只是看見她在窗簾後映出的背影。”
“總是只有一個人影嗎?”
“不,先生,有那麽一兩次,我看見了兩個人影。”
“啊!那可能是你喝醉了吧!”
“我以我的生命打賭,我當時並沒有喝醉。我發過誓要遠離酒杯。”
“很好。啤酒對詩人有害,它會使你站立不穩。那誰是第二個人影呢?”
“像是一個男人。”
“那也很正常,可能莫特萊克先生正巧去探訪她!”
“不可能,他當時正在為八小時工作制奔走呢!”
“你發現誰是那個影子了嗎?你就這樣留下了一個懸念?”
“不,我一直等到那人出門才離開那裏。”
“那人準是阿瑟·康斯坦特。”
“你真是個魔術師!你令我刮目相看了!是的,正是康斯坦特。”
“你說只見過他們一兩次?”
“我不可能總是盯著他們。”
“不,你當然不可能。你只是偶然路過那裏。我完全能理解這一點。”
丹齊爾對溫普的推斷覺得有些別扭。
“他去那兒幹什麽?”溫普問。
“這我怎麽會知道?不過我敢打包票傑茜是清白的。”
“你可以毫無風險地把你的賭注加倍。”
“是的,也許吧!你只要看看她的眼睛就明白了。”
“可我現在只能看到你的眼睛。你最後一次看到他們在一起是什麽時候?”
“大概是十一月中旬。”
“莫特萊克對他們會面的事毫不知情嗎?”
“這我就不了解了。也許他是知情的。康斯坦特先生可能只是讓傑茜加入了他的社會活動組織。我知道傑茜今年十一月上旬曾經在倫敦大禮堂舉行的兒童茶會上當過服務員。當時康斯坦特對她的禮數十分周全。那天傑茜是唯一一個動手幹活的服務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