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余韻 1 事件之後(第2/3頁)

腦子發暈,不想再想任何事。

“而且……涼子小姐在十二年前、梗子小姐在一年半以前已死了。事到如今,知道這些事又有什麽用?”

是的,沒有用了。

“那麽,你對死人曾那麽地真摯,到了最後,還演出了那麽熱烈的武打,而且現在仍這樣地沉浸在死人的回憶裏。”

“隨便你說!”

我說完以後,覺得簡直是內藤說的台詞似的。

“總之,事件結束了。那個事件對我而言,是非日常性的舞台劇。揭幕了以後,拍拍手就好了。我只是又唯唯諾諾地回到日常而已。所以,讓它結束吧。”

“對你來說,那麽,那一個星期等於是虛構的舞台劇嗎?事件發生時的你,是表演者,現在的你是觀眾嗎?”

“的確如此。我甚至覺得現在簡直就像另一個人似的。不,應該說只有在這次事件發生的期間,我的心情一直像在做夢似的。”

這是真心的。

“不是夢,是現實。久遠寺涼子死了!”

京極堂說道,揚起半邊眉毛:

“那個人只是個有生命身體的人而已。既不是妖怪變的,也不是幽靈。也不是住在夢中的人。死因是因全身挫傷引起的內臟破裂和脊髓骨折,然後是腦挫傷。”

“別再說了!”

我感到暈眩。

從窟窿的邊緣看到的涼子的屍體,簡直就像只有那裏剪下了似的,曬相在我的視網膜裏。被雨淋得模糊地連臉都看不出來。

“京極堂,你這樣簡直就像別人的事似的一副悠哉的樣子。但我和你不一樣。你不是不懂焦慮的心情,我現在誰也不想見、什麽都不做。如果你覺得我吃閑飯的話,我走就是了嘛。”

“根本無所謂,你要待到什麽時候都可以。不過,對你曾那麽熱心的涼子小姐的事,卻什麽都不再說了。”

“沒有什麽好說的了。難道你要我像以前的我那樣,詳細地寫下她是稀有的殺人鬼啦惡魔啦才滿意嗎?啊,你在想啊,關口又恢復了!說起來,那個事件和我的日常生活是遙遠地相差懸殊世界的事情哩。那個人和我們所住的世界不一樣,所以不能說!”

“日常與非日常是連續著的。的確我覺得從日常看非日常是很恐怖的,而且也覺得從非日常看日常很無聊。但是那並非不同的東西,是一樣的東西。世界始終是無論發生什麽事情,都仍不變地運行著。個人的腦,只不過是對自己合宜與否,而劃上了日常、非日常的線而已。何時、發生什麽事是理所當然的,什麽事都沒發生也是理所當然。凡事配合得好好的。這個世上,並沒有什麽不可思議的事。”

京極堂在安慰我也說不定。我了解。然而,多不中用的安慰話呀!這世上無法用理論就能撫平受傷的心,有的話,就只有眼前這個極端理論般朋友的心吧。我的心更混亂混濁,而那絕不是能以那種認真的理由,就能夠整理出透徹的東西。

“說的也是吧。不過,事到如今,我想什麽、怎麽想,她也不能因此而成佛吧。”

“那不對唷。人死了後就結束了,屍體只是物體而已。能不能成佛並不是活著的人、也就是你和我所能決定的事。”

“所以,你到底要我怎麽做?我什麽也不能做,而且從現在開始什麽也不能做。如你所說,她已死了。”

“所以說本人死了的現在,繼承了詛咒的是身為關系者的我們。把她想成是夢或幻想,的確很簡單,而且,把她從你的日常割斷、作為‘回憶’而隔離起來這件事也是很輕松的吧。不過,我想這樣不行。她是普通人,我們不也和她完全一樣嗎?如果特別地對待她、埋葬到黑暗的另一邊的話,那她就永遠無法從詛咒中被解放了!”

——請解開我的詛咒!

快忘掉的涼子的臉,浮了上來。

既不是姑獲鳥,也不是那個時候的少女。

是涼子的臉。

然後,我覺得我知道京極堂想說什麽。

“的確……就如你說的唷……!確是這樣……我這樣的,一直在猶豫著回到日常生活。我知道。但是,我無法過像你過的達觀的生活。再給我一點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