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京極堂 11 暈眩(第2/2頁)

結果,我告別京極堂時已是夜裏十點鐘了。外面已完全變黑,但氣溫沒怎麽改變。

京極堂表示,在這種時候走坡路會跌倒,執意要我帶燈籠走。在這種時代,帶手電筒還行,拿燈籠未免太落伍了。反正月光很亮,根本不礙事。我以這個為理由拒絕了他,然後他說道:“盡可能注意腳下走喔。”

坡度恰到好處的坡路,到了夜晚真變成什麽也看不見。月光下,只見油土墻顯現出白色、長長地延續著。前面伸手不見五指。

有一種很奇怪的情緒。

我想起今天會話的內容,想要依照順序回想,可是怎麽都顯得很暖昧。我現在所體驗的世界,究竟是現實抑或假想現實?最初的話題是我能理解的嗎?留在紀錄裏過去的現實只不過是相對性的。談的是這一類的話題嗎?

不,這是結論嗎?

好像是有量子力學這門學問。在看不見時,似乎並不知道世界的模樣究竟怎樣。

如此一來,這道墻的裏面是什麽?不是什麽都沒有嗎?不,這條路的前方是什麽景況?

我突然產生腳下的地面變軟了似的錯覺。

腳不聽使喚,腳下的空氣粘糊糊的,弄不清楚和地面的界線究竟在哪兒。

對了,因為黑暗,所以看不清楚腳下。

——因為看不到,所以不知道是什麽情況。

——無論變成何種情況,都不奇怪。

在我背後的黝暗中,即使站著下半身染血的姑獲鳥也不奇怪。

站著的吧?

在那瞬間,我全身起了雞皮疙瘩。回頭看不就好了,只要確定什麽都沒有,沒有人在不就好了,可是……

——觀測的時候即決定了性質。

京極堂的話語片段響了起來。這麽說來,這一刻是怎樣的呢?因為沒有在觀測,所以說不定存在著呢。

——在觀測以前,對世界的認識只是或然率而已。

如此說來,姑獲鳥存在的或然率也不完全是零。

我加快腳步。

愈著急,腳愈不聽使喚。

——環繞著你的所有世界如同幽靈似的,是假的可能性和並非假的可能性是完全一樣的。

不知道從剛才開始到底走了多少坡路?景色絲毫沒變。這道墻究竟延續到何處?這道墻內有什麽?我現在目擊的世界是虛假的嗎?

冒汗。喉嚨幹渴。

如果這樣的世界是真的,那無論發生任何事都不奇怪。

——這個世界沒有不可思議的事呢,關口老師。

是嗎?是這個意思嗎?

我背後大概站著那個一臉困惑的姑獲鳥吧。然後姑獲鳥抱著的嬰兒的臉……

是藤牧先生——

我大概是在走了十分之七坡路的地方,感到強烈的暈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