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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鶴最近過得很不如意,頭天上午跟家中娘子吵了一架,下午娘子就留下一封休書,帶著兒子回娘家了。

真是豈有此理,這天底下哪有此等悍婦,竟然敢休男人!

他越想越氣,索性去酒館買醉,迷迷糊糊中看到個許久不見的年輕小友,對酒當歌,好不快活。

等他再次醒來,人已經在前往長安的渡船上,豪華大船,禁軍護送,滔滔碧波,想跑都沒門。

唉,他的娘子,他的兒子啊!

早知道要被皇帝“劫去”,他就該去嶽丈家登門道歉,萬一他治不好皇帝,腦袋留在長安城,揚州城那娘倆該怎麽活啊?

帶著一肚子忐忑與憂愁,徐文鶴穿過織錦鋪陳的漢白玉台階,進了金碧輝煌的紫宸宮。

有長安第一美人之稱的皇後娘娘果真美若天仙,身穿繁復華服,如雲發鬢間插著的鳳凰金釵熠熠生輝,矜貴又優雅,說話的嗓音是極溫柔的,待他也很客氣,尊稱他為“徐先生”。

徐文鶴想,皇帝可真是好福氣,有這麽一位溫柔美麗的娘子,誰舍得眼瞎啊!

他這般想著,沒多久就見到了天底下最尊貴的男人

皇帝一襲暗紫色龍紋織金長袍,腰系玄色腰帶,發髻豎起,大馬金刀的坐在榻邊,面容俊朗英氣,眉眼憊懶冷淡,周身帶著一種與生俱來的貴氣與威嚴。

可惜他那雙狹長的眸中此刻黯淡無光,若是能看見,那銳利的目光定然更讓人生出敬畏。

畢恭畢敬請完安後,徐文鶴打開醫藥箱,替皇帝把脈檢查。

雖是第一次見,但徐文鶴也看得出來,皇帝的性情算不得好,焦躁、冷淡,擺著一張拒人千裏之外的黑臉,不怒自威。

可每當皇後娘娘說話,皇帝的燥郁便會減少,他對皇後的態度與對旁人是截然不同的。

對旁人是淡漠冷傲,十月寒冰,對皇後卻是春風化雨,三月暖陽。

外界都傳陛下無比寵愛皇後,如今看來,此言不虛。

徐文鶴把著脈,臉色逐漸凝重,心想,看來待會兒求饒,得多求求皇後了……

“徐先生,怎麽樣?”

顧沅手指緊握著,呼吸也屏著,烏黑的眸中滿是緊張。

徐文鶴面露難色,緩緩起身,看了眼神色肅然的皇帝,稍作斟酌,朝顧沅拜道,“草民才疏學淺,陛下眼疾的症結在腦內,很大可能是淤血壓迫所致。淤血散去,或能恢復視力。但恕草民直言,腦內的淤血實在不好散呐。”

顧沅心頭咯噔一下,手掌收緊,姣美的臉頰失了幾分血色,“不能針灸麽?本宮這陣子也翻了些醫書,書上說了,針灸之法可以散淤血……”

徐文鶴聞言,不由得高看了皇後幾分,然而還是搖頭道,“是有這麽個辦法,但陛下這種情況用針灸效果不大,而且腦袋上大穴多,可不敢亂下針。”

說罷,見皇後慘白的臉色,他一時不忍,便道,“草民倒是知道個法子,只是……”

顧沅一怔,忙追問,“什麽法子,還請先生不吝賜教。”

徐文鶴道,“開顱。”

此言一出,莫說顧沅,就連不喜形於色的裴元徹都變了臉色。

殿內空氣一時陷入凝滯,寂靜到詭異。

徐文鶴在心頭罵自己多嘴,趕緊掀袍跪在地上,俯首道,“草民失言,還請陛下、皇後娘娘恕罪。”

良久,一直沉默的皇帝開了口,“開顱就能治好朕的眼睛?”

徐文鶴腦袋埋得更低,低聲道,“草民也不敢肯定,而且草民學藝不精,也做不來開顱放血這樣的大事。”

皇帝冷哼一聲,“你既做不來,提這茬作甚?”

徐文鶴,“……”

顧沅心頭失落,但看徐文鶴那欲言又止的樣子,眉心微動,留了個心眼。

聞訊趕來的崔太後和景陽得知這費力尋來的民間大夫也治不好裴元徹的眼睛,皆深受打擊,尤其是聽徐文鶴提及開顱術,愈發覺得徐文鶴是個招搖撞騙的庸醫,沉著一張臉便要將人拖下去治罪。

顧沅攔住,一番說情,這才保下徐文鶴。

臨離開紫宸宮前,顧沅留了徐文鶴一步,追問他開顱之事

他既然開口提了,應當不是無的放矢。

徐文鶴見她神情懇切,也不仗著皇權壓人,沉吟片刻,問道,“皇後娘娘可聽過嵩陽道人?”

嵩陽道人乃是天下聞名的世外高人,傳聞他精通百家學問,有通天徹地的智慧,擅長謀略、縱橫、兵法、儒學、數學、言學等,其門下弟子雖不多,但都是當世大家,諸如畫聖莫衡、棋神許恒子、劍聖趙武林、江南官商孫無垢等等……

“說來慚愧,草民師承嵩陽先生,但草民天資愚鈍,只學得先生醫術之二三便下了山。至於方才提過的開顱術,是草民聽師兄提及過,說是先生多年前在民間遊歷,偶遇一戶被土匪打劫的人家,那家六口死了五口,只剩個七歲女童,那女童的後腦被土匪砸破,致使失明。先生可憐她家遭遇,替她開顱取出斷裂的碎骨片,後來那女童便恢復了視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