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第一百零五章(第4/5頁)
以雲笑了:“我以為你會很討厭喜鵲呢。”
李燼:“……”他倒是沒把喜鵲算進“人”的範疇。
他把身邊熱氣騰騰的肉推過去:“吃。”
以雲:“你烤的嗎?”
李燼只應了一聲:“嗯。”
他下意識擡手想摸摸耳朵,但突然想起,那耳朵早沒了,便放下手。
雖然“失憶”的他沒法回答什麽,但以雲從沒問過他的耳朵。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意。
兩人之間沉默下來,卻不尷尬,甚至彼此都有些享受這種靜謐,突然,喜鵲走過來,說:“我們不是準備了煙花嗎,走,放煙花去。”
李燼的眉頭擰起。
喜鵲大大咧咧,正要抓以雲的手臂,李燼手臂一橫,擋在他面前。
喜鵲怒視:“你幹什麽?”
李燼扯了扯嘴角:“不要動手動腳。”
趕在兩人吵起來之前,以雲出聲阻止:“抄論語嗎?”
喜鵲和李燼一同卸力,後者掩去臉上神情,實在是,讓他這個年紀抄論語,還是有點……丟人現眼的。
他們只要不吵起來,還算和平。
“咻”地一聲,煙花沖到空中,炸開青紫色的花火。
小鎮百姓圍過來,歡呼著,李燼擡眼看了會兒,沒看到眼底。
轉過身,他慢慢走到樹下,席地坐著。
沒一會兒,意料之外,以雲端著兩杯茶走過來,她遞給他一杯,也不拘小節,席地坐下:“小麥茶,滋味還可以。”
李燼低頭看茶水,他微微皺起眉頭。
許久,他聲音沙啞,或許是因為這個節日,或許是因為他的執念,他緩緩說:“你以前……”
以雲眼眸清亮,看著他。
李燼抿了抿唇,終於不再猶豫,只問:“你以前,說我叫李燼,是哪個燼?”
縉與燼,一樣的音。
這是他第二次問這個問題,上一次,是兩人大雨日再重逢時,那時候的她,並沒有回答。
她的回答或許會戳破所有幻想,李燼想,割舍過去的是自己,他不能奢望所有人都割舍過去。
包括以雲。
這個問題,他能避一時,不可避一世。
只是,他自以為豁達,但捏著茶杯的手,隱隱浮現青筋。
許久,以雲都把那杯茶喝完,她有些驚訝:“你一直不知道是哪個字嗎?”
李燼嘴角繃緊。
以雲放下茶杯,她自然地牽過李燼的手,說:“是這個。”
她垂著眼睛,食指在他掌心一筆一劃,先寫下五個筆畫。
李燼腦海裏一下出現“火”字,深怕是自己感覺錯,更是屏息凝神。
卻看以雲頓了頓,然後又寫下一個“盡”,眸光微斂,聲音不大,卻直直傳到李燼耳裏:“灰燼的燼。”
李燼的手指蜷了蜷。
突然,遠處炸開新的煙花,是官府放的,因為隔得遠,聲音沒有方才的響亮,可是李燼卻覺得自己耳中被炸得“突突”地響。
他僵住,沒有動。
以雲側臉看看他:“怎麽了?”
李燼收回手,許久,輕聲說:“謝謝。”
他握住掌心。
他恍然想起,在李縉存留的手稿中明白,曾有雲遊大仙點出,李氏一族這一輩,能榮登大寶,成真龍天子。
在當今皇後仍是齊王妃,剛懷孕時,大仙一算,此胎為雙生,且其中一個,耳上有疤,是煞星,視為霸道,定會把另一個的生息都汲走,導致另一個活不過二十。
若要圓滿,需得雙生兄弟來“替活”。
所謂“替活”,就是將兩個人,活成一個人。
齊王大驚,直問大仙緣何如此,大仙撚須答,這就是榮登大寶的關鍵,若能利用好兩個孩子,其實是天賜。
如果“替活”瞞天過海,齊王順利稱帝,若失敗,齊王無法稱帝,且有滅族之災患。
知曉此事的人將信將疑,直到齊王妃臨產,果真是雙生,一個身體孱弱,帶著娘胎出來的不足之症,而另一個,耳上有疤。
所以,“替活”開始了。
他們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他躲在陰溝裏,看李縉光風霽月,謙謙君子,學李縉的生活、談吐,因為李燼,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
可惜命不該如此,他掙紮著出現,於垂死之際握住稻草。
這根稻草,徹底把他救出。
他因李縉獲得的,因李縉失去的,都是過去。
他不需要活成別人,他只是李燼。
二十多年的前半段人生,都是可笑的,如今,他才在自己的白紙上,寫下第一個詞,而這個詞,是以雲。
李燼側臉看以雲,心想,他是一個全新的人,即使在這麽一個小鎮,他們會有很多未來。
她曾說過兩人恩怨抵消,就會開始新的歷程,新的人生。
或許某天,他會坦白自己並非“失憶”。
而那時候,一切塵埃落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