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一百零四章(第4/5頁)

若是目光能殺人,李燼早就把喜鵲殺死,他去拉司以雲,卻發現剛剛那個動作之後,他突然手軟腳軟,顯然是茶水裏下了東西。

眼看他差點跌倒在地,司以雲扶一把,將癱軟的他放在椅上。

男人身體的重量,她很清楚,手下隔著一層衣服,皮膚是溫涼的,她也很清楚。

直到這時候,心中的悵然,突然蔓延開來,可惜只有一瞬,心情重歸平靜。

她為了今天,準備得太久了,她一定會走。

對上李燼兇狠的目光,司以雲溫和地笑了,說:“保重。”

李燼呼吸漸漸重起來。

不應該是這樣的。

他都安排好了,太子妃冊封的儀式,該準備的東西,也都準備好了,只等元宵過後,他還購置很多笛子,很多很多笛子,白玉青玉紫玉,木的竹的銅的,數不勝數。

他也可以愛笛子。

他是心甘情願,在她面前當病秧子李縉的。

李燼可以死,但李縉會一直、一直活著,只要她樂意。

可是,她怎麽能走?

她走了,他該怎麽辦?

李燼腦海混沌一片,顧不得喜鵲在,他竭盡全力,抓住她的手臂,只看著她,說:“不準走。”

司以雲低頭,她看他攥住她,低頭去掰他的手指。

這是李燼第一次覺得這麽慌,失措無力,有什麽無法掌握的東西,從他指縫流走,將他緊緊纏繞,他語氣急促:“我與兄長長得這麽像,你,真的舍得?”

司以雲沒有回聲,掰開他第一個手指。

李燼嘴唇顫抖,他死死地瞪著她:“你敢走,青雲院的下人,不用活了!”

司以雲應聲了,回:“所以,你與世子爺,一點都不像。”

李燼忽的想起,他要學李縉的悲憫,就不該說這種話,可是他是慌不擇言,是她要走,他總有要留住她的東西

他,居然沒有能留得住她的東西?

他咬住舌尖,感覺疼痛,不至於身體被立刻麻痹,說:“你在生我氣對嗎?”

“氣我下毒,氣我讓你擋刀,氣我,讓你變成王家女?”

司以雲又掰開他一個指節,她鳳眸裏不再平靜,只是,李燼看出,那是憐憫,她說:“太子爺,這些,都過去了。”

她說:“就像我剛剛說的,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不可能,”李燼近乎咬牙切齒,“沒有一筆勾銷,不會一筆勾銷!”

話音剛落,李燼手上一空,司以雲已經掰開他所有手指。

剛剛還坐在他身邊的人,現在,後退一步。

一步而已,對李燼來說,遙不可及。

藥性已經流竄於四肢百骸,他身體發軟,根本不可能靠過去,虛空中的手,也垂下來。

可是,他怎麽能眼睜睜看她離開。

下一瞬,從他唇邊落下一滴血珠。

他用手臂撐著自己,眼看司以雲下馬車,猛地從椅上下來邁開步伐,腳一軟,“咚”地一聲,摔在馬車裏。

司以雲往回看。

李燼趴在地上,如此堅持著,他額角滲出汗水,衣裳有些許淩亂,雙目赤紅,撐著發軟的身子,朝她前進一步,他的聲音又慢又啞,好似五臟六腑被割裂:“不要走……”

“你覺得,我做錯了,我改,好不好?”

這是他第一次,用這種語氣說話。

幾乎只差把“求”字擺到明面上。

他在求,求她不要走,不要拋下他,不管什麽事,他都願意做,就是把這靈魂、肉。體全部賣出去,只要,她不要離開他。

見司以雲步伐停下,他好似看到希望,屈著手臂,仰起頭,他柔和地笑著:“我以後,只做李縉,好不好?”

司以雲蹲下,與他平視。

李燼還沒來得及歡喜,只看司以雲伸出手,蓋住他的眼睛,她的聲音好像從很遠的地方來:“李燼,不要自欺欺人。”

她低頭,呼吸噴在他耳側,小聲說:“對不起。”

李燼僵住。

其實,這段時日,司以雲是清醒的,只是,為了讓李燼疏於防備,每每他舉止越往李縉靠,她就會假意沉迷。

結果,一個假沉淪,一個真沉迷。

她將不屬於他的東西,收走了。

李燼目眥欲裂。

被徹底暈前,他嘴巴動了動,他只是想問司以雲,她讓他不會自欺欺人,那她有沒有不是演的,而是真的認識過李燼的時候……

哪怕只有那一刻、一息的時間,哪怕只有一句話、一個詞的形容。

但是,沒來得及問出口。

他閉上眼睛,不知是從額角,還是眼角,一滴水倏地滑下,落在衣袖上,快得沒人察覺到。

時辰到了,藥性過去後,李燼渾身恢復力氣。

他坐在馬車地板上,一腳屈起,手架在那腳上,外頭暗衛跪著請罪,他只定定地盯著馬車的角落。

他兩眼沉寂,一動不動,這方天地間,仿若沒有任何活物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