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第七十三章

不情不願之下,蘭以雲在景王府住下來。

景王府對外宣稱,住到景王府的這位姑娘是遠房表妹,只是家道中落,過來投靠。

先不說那天景王府把千香閣圍起來的事,多少人看在眼裏,再說一點,時戟的母妃當年已被賜死,直到死後都無人知道是哪個宮婢,哪裏認來的遠房親戚?

於是,明眼人也明白,景王府只是需要一個把那姑娘接到王府的理由。

哪有什麽遠房表妹,只是見美人起意。

只是不知道,這位美人是如何入得景王爺的眼?

很久之前,京城就開始不時傳出於景王爺不利的言論,其實破解這種傳言很簡單,別的男人都是娶妻納妾,景王爺倒是直接查抄了嚼舌根的,叫人不敢再說。

如此一來,京中即使沒再傳他的話,多多少少還是叫人奇怪,直到這陣子,景王府大張旗鼓向京城展示,多了位姑娘。

好幾個勢力來回查,景王爺把人藏得很緊,他們查來查去,最後,除了“遠房表妹”,聽不到其他風聲。

而蘭以雲對自己在京城引起的軒然大波,是半點不曉得的。

頭一日她還有些悶悶不樂,一想到時戟,仿若被緊緊束縛,但她向來不和自己過不去,尤其在看到新香坊之後。

比起千香閣的香坊,紫宸院的新香坊很大,王府的地不要錢,香坊開闊無比,裏頭制香工具齊全,小到香匙、篩香簍子,大到燒鼎、機關杵,一件件完好地擺著。

而且這一切,都是蘭以雲一個人的。

哪個調香師不想占有一間如此華貴至極的香坊呢?

蘭以雲不能免俗。

有了香坊,她暫時放下不愉快,或者說,她最在意的,向來沒有別的,而是調香。

炮制用料,配伍香粉,用料的多少、下料的時辰,都決定每一種香的前味中味後味,而這一切由她來決定。

她就是香味的主宰。

因而見著這齊全的工具,她的癮頭被激起,問一直跟著她的婢女:“這香坊能用麽?”

婢女站在一側:“王爺說,姑娘想調,隨時可以。”

一有調香的沖動,蘭以雲輕易沉浸,不在乎婢女嘴中的景王爺,她拾掇工具,檢查香料,這裏香料豐富,幾乎沒有缺的味,蘭以雲眼眸一轉,絲絲靈感浮上心頭,立時準備調香。

時戟下朝後,朝服都沒有換,就朝紫宸院走。

他健步如飛,留陸立軒在他身後跑起來,都險些沒追上他的步伐。

他雖走得快,但腦海裏想的,是紫宸院是不是離王府門口太遠,否則怎麽走這麽久都沒到。可是把紫宸院設得離大門近點,他又擔心叫其他人覬覦了去。

一想到紫宸院裏的人兒,他勾唇笑了笑。

不一會兒,時戟見得紫宸院,才慢下步伐,他深呼吸兩口,進到院中,只問婢女:“姑娘呢?”

婢女回:“回王爺,姑娘在香坊,奴婢這就去通報。”

時戟:“不用。”

他踱步到香坊,於遠處見煙囪炊煙裊裊,時戟知道她調香時,受不得人打擾,待走到窗邊,他站定,從大開的窗戶,直直盯著屋裏的女子。

蘭以雲正挽著袖子,她流了很多汗,臉上汗津津的,一滴汗水順著她的鼻梁,慢慢滑落,在蘭以雲低頭時,汗水倏地滑到鼻尖,懸在那裏。

像在勾人銜去。

時戟蜷起手指,放在唇下,無聲地清清嗓子。

正是出香的時候,將香粉裝入上好的白瓷甕,直到這一刻,蘭以雲才長出一口氣,而香坊裏溢出的香味,讓她渾身松快。

“吱嘎”一聲,香坊的門打開了。

蘭以雲撫著白瓷甕的手一頓,沒有轉身,旋即,她身後擁上一個滾燙的胸膛,他不是抱她,長手靠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就像用手臂構出銅鐵軸,鎖雀籠。

男人聲音低沉:“什麽香,好聞。”

蘭以雲側過身,假裝去拿香匙,離開時戟周身。

時戟明白她這點小心思,沒有戳破,他好整以暇地待在原地,看她要做什麽。

蘭以雲把香粉從白瓷甕裏舀出一些,放在小瓷瓶裏留用,然後,又借著桌上的香爐,燃了一點香粉,轉眼間,淡雅的香味縈滿香坊。

做完這些,她才發現時戟許久沒出聲。

咬了咬嘴唇,蘭以雲回過身:“王爺。”

時戟早習慣了,目帶戲謔,看她因有所求,不得不主動放下冷漠與他說話,也是種小樂趣。

蘭以雲開口:“民女……”

她心道不對,她都進了王府,算是最壞的結果了,還怕他做什麽,不能更理直氣壯點?於是,她挺起胸膛,聲兒大了點:“我想要找慧姨。”

時戟問:“找她作甚?”

蘭以雲手指托著瓷瓶:“想把這香送給她試香。”

時戟說:“你還沒告訴本王,這香叫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