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六十八章(第2/3頁)

赤金祥雲繡紋的綢面靴履踩到地上,他深棕色眼睛稍稍一轉,落在世子身上,嘴角帶著隨意的笑:“嘉祥,別來無恙。”

世子見王爺記得自己表字,更是喜上眉梢:“自然是一切都好的,有王爺來,那是好上加好,來,這邊請。”

兩人一邊走進侯府,一邊聊天。

世子先開的口:“轉眼我都娶妻生子了,不知道王爺什麽時候才能找到心儀之人呐!”

說起來,時戟與世子相差十余歲,在世子還在吹鼻涕泡玩時,時戟已經率兵攻下戎狄的內部。

然而,世子如今兒子都滿月了,時戟別說孩子了,王妃之位還空虛著,府邸內甚至沒有其余小妾,確實不太尋常。

世子以前就問過幾次時戟,時戟都是笑笑就過,所以,他這次又聊這件事,但其實,也有試探的意味,畢竟景王妃之位,沒有哪個世家不去猜想。

卻沒想到,這次時戟與往常相悖,他斂起笑意,臉色陰沉,默然不語。

立在世子旁的陸立軒,偷偷給世子使個眼色。

世子連忙哈哈一笑,轉而說:“唉,今年還有些好玩的,王爺等等知道了……”

他說著說著,沒留意時戟已經神遊天外。

時戟當然有考慮過王妃的人選,偶爾身體自然反應,亦或者王府的中饋,都需要王府有一個女主人。

但是左挑右挑,他就是沒瞧見哪個順眼的。

唯一一個順眼的,門不當戶不對,覬覦王妃之位,明目張膽向他討要身份……一想到蘭以雲那張俏生生的臉龐,時戟心中些微郁頓。

後來,時戟也曾按蘭以雲的長相、身段、氣度去物色女子。

還是那三個字,不順眼。

所以,他暫時把這件事放到腦後,處理京中的事務,下江南做了一次巡視,如此過去個把月,本該把她拋到腦後,可寥寥幾句,又想起她。

時戟閉上眼,擡手按了按太陽穴。

宴上,弦樂不斷,舞姬娉婷,他只看一眼,就慢慢吃茶,世子看在眼中,招來下人,小聲吩咐著什麽。

過了好一會兒,舞姬退場,圓台上多出張桌子,上面依次放些奇形怪狀的工具,有鐵鍋、香爐、大柄勺,惹得宴上來客好奇不已。

便是時戟,也不由盯著那些工具,微微眯起眼睛。

他知道,那是調香制香的工具。

江北侯府的安排並非巧合,他們知道景王爺頗喜愛千香閣的香,從而大致猜出時戟好這口,這不,時戟目中一動,傾傾脖頸。

一個戴著面紗的女子出現在圓台下。

乍一看到戴面紗的人,時戟更是目不斜視,可是,隨著女子靠近,他看清女子露出在外的眼睛,小聲“嘖”了聲,更為煩躁。

不對,不是她。

女子走上圓台,朝眾人一福身,就開始調香。

時戟又有些興致缺缺。

他拿著杯蓋,蓋沿幾次拂拂茶水,然而,終究沒再動一口。

不再管台上人的姿態,時戟掐算時辰,本打算下一刻起身離開,忽然,他翕動鼻翼,無形之中,好像有什麽味道在散開。

他擡眼看,那女子已經制好香,竟只有指甲蓋大小。

小廝婢女前來取走那一點點香,放入香爐中,下一瞬,一股馥郁之香,從一個小小香爐裏飄出,卷遍整場宴席。

這種味道,濃而不俗不刺鼻,裹在夏末的風裏,有如大江大河的開闊,江風拂面,人生得意之感,尤讓人贊嘆不已。

而對時戟來說,這是極為熟悉的香。

瞬間,時戟凝視半空中某個點,沉入某個畫面中。

這回,是女子趴於床上深眠,她手肘白皙如軟玉,陷在柔軟的被寢上,露出一個小小的弧度。

直叫他口幹舌燥,一連喝了三口茶,卻一點都壓不住那躁動。

曾經腦海裏那個面容模糊的女子,如今,逐漸有了清晰的眉眼,她是清秀高雅如蘭的,眼睛尤為清亮,唇角伴有若隱若現的酒窩,一蹙一顰,皆惹人心憐。

更惹他心旌。

若說先前所有記憶被他刻意掩在塵沙下,那這陣香味,就是能將塵沙吹拂開的狂風,叫那一幕幕的場景,愈發烙在他心底。

他仍記得她所有觸感,尤其她面頰通紅,柔軟的耳垂紅得快滴出血。

時戟抿抿薄唇。

他想,他知道這味香是誰調的。

他瞥了眼底下男子席間,不少男人露出沉醉的神情,他拇指指腹摩挲杯沿,半晌,冷笑一聲。

他承認,他後悔了。

既此香如此珍貴,又怎能叫他人覬覦?

他想要的,就該攥在手心。

在一眾的沉迷贊嘆聲中,江北候說:“我妹妹閑來無事,學了點調香的技藝,還希望大家莫要笑她的好。”

原來,上場的居然是侯府嫡女。

調香師本不是上得了台面的活計,侯府讓嫡女在眾賓客面前表演調香,就像讓嫡女在圓台上跳舞,是不雅的,難免會遭人背後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