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六十七章

時戟並非善人。

他的母妃是一個卑賤宮婢,在生下他後,就被賜死,幼年時時戟作為皇子,連嬪妃身邊的狗都不如。

轉機來自一次戰爭。

盛元三十三年,戎狄攻下北長城,險些直取玉門關,這等危急時刻竟無將可用,時年十五歲的時戟主動攬下這項“苦差”,率軍出征,至此,一戰成名。

先帝知他驍勇之才,有常人難比的心性,彼時,皇太孫才牙牙學語,若無強大臂膀支持,難以稱帝。

於是,先帝重用時戟,賜他三軍虎符,雖擔憂時戟勢力過大,卻認為女婢之子上不了台面,結果一再錯過收回虎符的時機,直到臨死前,先帝才發現自己養虎為患。

十幾年來,時戟把野心藏得極妥。

而在時戟看來,他從不會是肱骨之臣,替大齊征南闖北,鐵蹄踏破戎狄,他要的,就是無上的權力,與肆意的自由。

但凡有點腦子的人,也該知道,能與景王府搭上,可遇不可求。

而顯然,從前頭蘭以雲力挽狂瀾,留住千香閣,可以看出她心思靈巧,不會不識相。

於是,他默認她說的話,要麽是緊張之下口不擇言,要麽是有意引起他更多注意,但不管她的目的是什麽,他想,他確實被年紀比他小一輪的女子所撩撥。

從以前至今,他沒有哪刻像現在這樣,心馳不已。

寬大掌心拖著蘭以雲的下巴,他的手指掐在她臉頰上,她豆腐般嫩的肌膚,多出幾個淡淡的紅痕。

她的眼睫撲閃得很厲害,讓人想用掌心蓋住那顫抖的睫毛。

察覺她仍在暗暗和他較勁,時戟擡起眉梢,警告:“還動?”

蘭以雲呼吸凝滯。

時戟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龐,按她嘴角,粗糙的拇指摩挲著她的唇線,從左到右,他看著她嘴唇發顫,嗤地一聲笑了:“怎麽,還想罵本王什麽?”

靠近她,他眼中漾出笑意,柔和身上的銳氣,然說出來的話,卻讓蘭以雲心裏沉了又沉:“你這罵得不夠狠,本王教你兩句,以前,有禦史參本王狼子野心,狼心狗肺,豺狼成性。”

“後來,本王看他這麽喜歡狼,就送了他幾頭,沒成想,嚇得他當場失禁。”

蘭以雲抿緊嘴角,她失策了。

她以為皇室在乎臉面,雖然會惱怒於“非君子”之言,總該明白她不願的心,從而收手,可是這景王爺,顯然不在她預測內。

既然是個這麽霸道的人,就算她舌燦蓮花,也沒有用武之地。

她緊張得身體僵硬。

他帶著陌生而又沉穩的檀香,身上有股熱源,氣息、手指、胸膛都是滾熱的,即使她幾度躲開眼睛,可是如此近,她清楚地察覺他深邃的雙眸裏,讓人不寒而栗的盯視。

“嗯?”他又靠近她一點,“再說兩句看看?”

蘭以雲呼吸開始顫抖。

時戟視線在她身上來回遊走,因與他僵持,她的腰肢繃得緊緊的,腰窩上,是柔軟的凹痕,那般纖細,襯得身材玲瓏。

著實令他滿意。

時戟目光上移,她並不知道,用力抿著嘴角時,她頰邊露出若隱若現的酒窩,如淺泉一汪,蓄著甜意。

時戟目光一黯,他低頭,鼻尖與嘴唇輕輕蹭過那酒窩。

危險的親昵讓蘭以雲如墜冰窖,她再怎麽聰穎,也只是一個十五歲多的女子,腦海裏一直緊繃的弦,“啪”地一聲斷了。

她做了讓她之後後悔無數次的事。

等蘭以雲回過神來,她已經咬住時戟的拇指,她根本沒控制力度,尖銳的小虎牙直戳他指腹,霎時,嘴中嘗到淡淡的腥味。

時戟松開蘭以雲。

蘭以雲掙脫他的氣息,她手掌撐著地面,朝身後退幾步,她看到男人擡起頭,眯起狹長的眼睛,翻看拇指。

蘭以雲力氣再大,也只是將他拇指咬破皮,但一道暗紅的血漬從他指腹,順著他虎口蜿蜒而下。

他好像在看什麽新奇的東西,食指與拇指輕輕一撚。

他在摸血的觸感。

明明只是簡單的動作,甚至他的神色幾乎沒有變換,但蘭以雲就是覺得,他雲淡風輕下,有什麽在肆虐。

蘭以雲頭皮一陣發麻,冰冷從她頭頂灌到腳底,再想不了那麽多,她站起來,悶頭就往外跑。

下一瞬,她腰上遭鐵塊硬的手臂攔住,來不及看清玄色袖擺的花紋,一陣天旋地轉中,她後腰撞在圓幾上,疼得冒出冷汗。

“噼裏啪啦”的聲音中,桌上調制香的工具被掃開,珍稀香粉摔了一地,煙霧彌漫在半空,糾纏成混亂的香味。

待香粉散盡,只看蘭以雲雙手腕被時戟的大手捏住,固定在頭頂,他用被咬傷的手指按在她唇上,抹上一層嫣紅,時戟似笑非笑:“怎麽,敢當刺客,卻不敢擔責?”

蘭以雲下意識辯駁:“民女不是有意傷害王爺……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