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六十一章 不敢違(第2/3頁)

而雖說他記性極好,但問題是四皇子也好,朱二和張武張陸也好,誰都對高麗官制不了解,當然也沒興趣了解。所以,耐著性子聽了一陣子,四皇子終於還是不耐煩了,當下沒好氣地打斷道:“別報官職履歷了,我又沒問這個,話說你之前說,還有什麽婢女和火者?”

火者是什麽東西?

四皇子其實很想問的是這個,但他總算被皇帝狠狠敲打了一次,在奉先殿裏跪的兩條腿都快不屬於自己了,因此這會兒非常聰明地改換了一個問題方式,還把婢女兩個字給加上了。

然後,那位禮曹參議的回答就讓他頓時瞠目結舌。

“此次送來的十名婢女絕非賤民出身,父祖也曾經是兩班,只因得罪而被貶為官婢。她們禮儀嫻熟,大明官話都說得很好,所以才能入選。至於那些火者,也都是父祖見罪之人,幼年閹割,而後調教禮儀,大明文字也能粗通。”

閹割兩個字是什麽意思,如今的四皇子那還是懂的。但正因為懂,此時此刻他只覺得頭皮發麻。就因為長輩獲罪,兒子就要遭受宮刑,女兒就要淪為官婢?

父皇對他說過,當初太祖皇帝曾經頒布律法,官員見罪,大逆謀叛之類的,該族誅就族誅,該流放就流放,但絕對不許籍沒良人為奴。而無論貪腐還是其他,除非妻兒跟著貪腐,否則只罪一人,抄沒家產即可。

諸如前朝乃至於某些朝代那些皇帝似的,因為一己之私就將官宦乃至於尋常犯人的子女閹割為奴,乃至於沒為宮婢的,不過是泄一己之私憤,壞律法之嚴明。

遼代常有宮變乃至於動亂,就是因為常把犯官乃至兒女沒入親帳為奴,將仇者置於身側,豈不是禍亂根源?

當然,皇帝是太祖皇帝的瘋狂崇拜者,而四皇子卻還從張壽那兒聽說過對自家那位老祖宗理念的另一種解釋——非謀逆謀叛大罪,非不戰而逃,戰敗而降,引敵入寇等極惡大罪,不株連家人,這是律法的進步。如果非大罪就要株連家人,這是開歷史倒車。

他還記得張壽說,漢時有動不動就族誅這個大殺器擺著,殺了一個人不解恨,那麽整族誅滅就完了,天子犯不著把那些心存怨念的人留著為奴,覺得這麽做不夠利落。

就連遭受腐刑後寫了《史記》的司馬遷,據說都在武帝末年被秘密處死,何況他人?

而到了唐時,所謂重臣動輒得罪,處死之外,宮廷受杖而後流放的也比比皆是,但也常有闔家籍沒為奴的,比如大名鼎鼎的上官婉兒,就是一朝從相門女淪落為宮中奴婢。

直到宋時,優待士大夫,流放貶死的多,子孫累及不能出仕的也不少,而武將的待遇則是相對要嚴酷很多,但也少見淪為奴婢之事。

只有遼金元這種夷人的朝廷,方才有這種動輒將官宦以及良家子貶為奴婢的惡習。

張壽沒有對四皇子說的是,歷史上那最後兩個王朝。明朝先是開歷史倒車,把殉葬這種極其殘酷的制度從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給重新拎了出來,直到英宗時期才廢除,然後,一代代皇帝不但常因小事處死官員,甚至還累及家屬籍沒為奴。

朱棣不提,被明代大臣熱烈稱頌為仁宣之治的朱瞻基,就曾經因為舊日老師告過狀,做出過殺了老師,然後把老師叔父和族弟一家也給抄了,把人家幼子閹割為火者這種事。

而到了清朝,那就更加變本加厲了,不但是漢官漢人動不動就與披甲人為奴,就是滿人自己,那也是昔日金枝玉葉,一朝落魄為奴,滿天下的主子奴才,那風氣真是聞之惡臭。

可即便只是張壽說的那些,也足以讓四皇子非常反感這樣的做法。他此時眉頭緊緊皺起,哪怕知道這是別國的習俗,高麗只是大明藩屬,高麗人也不是大明子民,他仍然沒好氣地冷笑道:“獲罪的犯官之後就拿來為奴,高麗還真是好風氣。”

禮曹參議哪會想到四皇子竟然對此不滿,愣了一愣後就連忙解釋道:“四皇子殿下是怕這些人心存怨念,不服管束?那絕對不可能,他們都是自幼便沒官為奴的,並沒有經歷過家族鼎盛的時光,所以早就能接受自己的身份,而且從小也學習各種……”

沒等他把話說完,朱二就不得不再次咳嗽了一聲。他不像三皇子和四皇子那樣從小受到皇帝某些熏陶,又因為張壽這個老師,而養成了某種潔癖,所以他覺得高麗貢女這件事還可以商榷商榷,但送來幾個婢女和火者這種小事……那就不用計較了!

所以,哪怕知道今天是四皇子為主,他依舊不得不開口岔開話題道:“既然知道此次高麗貢女之事是有人從中作祟,那麽,依照正使你的意思,此事應當怎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