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七章 動若雷霆

蘆台馬驛位於山海衛南下的那條通衢官道上,乃是遼東南下的必經之路。然而,在大過年的這種時節,遼東天寒地凍,路上自然不會有人,而南方更不會有人從這條官道去往北方,所以這條往日上任官員不少,也常常有舉子路過的官道冷冷清清,驛站自然也應該清閑。

可如今這座馬驛之中,那卻是層層守備,如臨大敵。原本的驛丞和驛卒們,早就被驅趕到最偏的一座院子裏軟禁了起來,而他們自己也恨不得抱頭裝鵪鶉,求爺爺告奶奶希望外頭那些兵馬們把他們給忘了。

誰能想到大冷天接待一群北邊的使臣而已,那竟然是……一群裹挾著二皇子的叛黨?

這下可好,一群叛黨帶著二皇子占據了最好的屋子,京城來號稱是銳騎營的兵馬和山海路參將則是在附近紮下營帳,這赫然是準備打仗!這要是真的打起來,他們還有命嗎?

外圍的營帳之中,山海衛的人歸山海衛,銳騎營的人歸銳騎營,然而,兩邊帶兵的主將,卻全都拱手把指揮權交給了邊角處營帳中的那位太監。哪怕人只是皇貴妃萬安宮的管事牌子,名不正言不順,但誰都知道,這位前司禮監掌印是如假包換的天子心腹。

這種時候,不把責任甩給這位去承擔,難道還要他們去承擔嗎?開什麽玩笑,裏頭可是號稱挾持了二皇子,如果那是真的,強攻上去讓人死了傷了,他們脖子上的腦袋還要不要?

於是,這會兒山海路參將就悄然來到了銳騎營那位都指揮使的營帳,掏心掏肺地嘆了一番苦經,無非是說自己當初在山海衛時沒有將人就地拿下的理由——當然,他也根本就不認識二皇子,人混在當中,就算認識他也根本就認不出來。

而那位都指揮使,也少不得安慰八竿子打不著的同僚,畢竟,他們此時都是一條繩子上系著的螞蚱。這正對坐嘆氣的時候,兩人突然就聽到外間一陣動靜,對視一眼後,他們瞬間就蹦了起來。果然,下一刻門口就傳來了一個聲音:“將軍,楚公公來了。”

早就知道是楚寬來了,兩位放在下屬眼中也算是一等一武將的老兵油子全都站得筆直。不同於文官看到太監時那種常常會毫不掩飾的嫌惡,他們一點都不忌諱在對方面前卑躬屈膝一點,尤其是人還能幫自己扛去大半責任的情況下。

而楚寬當然不是什麽挑禮的人,更沒有寒暄的興致,此時進來他直截了當這麽一站,繼而就一字一句地說:“皇上口諭。”

山海路參將和銳騎營都指揮使幾乎下意識地摒止了呼吸。若非本朝沒有動不動就下跪的習慣,他們此時怕就要凜然下跪應命了。可即便如此,當聽清楚楚寬的後半截話,兩人還是忍不住膝蓋一軟,差點就沒有癱跪在地。

“立時強攻,不用顧忌,死傷勿論。”

見楚寬說這話時,一張臉硬邦邦的,看不出任何喜怒,山海路參將只能硬著頭皮說:“之前楚公公帶程都帥過來時,是有聖命說即刻拿下,可這不是因為二皇子在其中,我等投鼠忌器,這才不得不……”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楚寬就嗤笑一聲道:“皇上的話裏,死傷勿論中的人,就包括二皇子。你們不用多說了,皇上既然有明話,哪怕朝中回頭一片嘩然也好,民間議論紛紛也罷,所有的責任,我來擔,二位只不過是聽我的!”

眼見得楚寬說完就走,山海路參將和銳騎營都指揮使你眼看我眼,最後忍不住幾乎同時抹了一把額頭上不知道是熱出來還是嚇出來的臭汗,隨即橫下一條心跟了出去。這種時候,去想皇帝只是下口諭,而楚寬所謂擔責也只是嘴上說說,那都已經無濟於事了。

他們當然能指揮麾下兵馬不聽楚寬的,可眼下這情形,確實已經不能繼續拖下去了!

兩個人披掛整齊,隨即用最快速度集合了麾下兵馬,等到再次見到楚寬時,就只見人也已經換了一身勁裝,只是並不見披甲,手上卻是兩把明晃晃的劍,一長一短,乍一看去仿佛樸實無華,可再一細看,卻仿佛和此時漸漸昏暗下來的天色相得益彰。

只一瞬間,山海路參將心裏就竄出來一個大膽的念頭——這種兵器在戰場上自然是施展不開,可如果是在這種地方用於強攻,那簡直是太合適不過了!不,更準確地說,這玩意好像更適合於用來黑夜行刺吧?

他慌忙暗自呸呸兩聲,強迫自己趕緊丟掉這種詭異的念頭。再偷眼去看一旁那位銳騎營都指揮使時,他就發現對方氣定神閑,一副司空見慣的樣子。他哪裏知道,自己心目中那位見多識廣的都指揮使,此時也在心裏拼命敲著一面小鼓。

楚公公這是打算親自帶隊強攻?人是高手嗎?好像聽說當年靖難之役的時候人還護過太後,應該武藝不差,可這都多少年了,難道他的武藝一直都沒放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