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五十章 接觸

張陸替張壽代擬的密匣上書,第一時間就出現在了皇帝的案頭。當看到張壽聲稱銳騎營將士在四周圍駐紮實在是太容易引起官民百姓揣測,不如留下山海衛將士充當防衛。如若還擔心有人意圖逃脫甚至圖謀不軌,又或者外人窺視,那麽調幾個禦前近侍來蹲點就行了。

面對這明顯不是張壽筆跡的上書,皇帝忍不住惱火地彈了彈這小紙片,沒好氣地說:“他這是有了學生就隨便差遣,連這樣的上書都讓人代筆!他嫌一大堆銳騎營將士杵在那兒,引來太多人好奇,朕就不知道嗎?要是有什麽閃失,他難道能交待?”

說歸說,但皇帝也知道張壽所請之事確實字字在理,因此見三皇子侍立一旁欲言又止,他就無可奈何地說:“三郎你不用說了,你這老師所請照準,朕回頭就讓花七挑幾個手腳麻利行事聰明的禦前近侍過去幫襯。你有那功夫擔心你老師,還不如擔心一下四郎。”

“四弟就是被老師賣了,也會幫他數錢的。”三皇子卻微微一笑,見皇帝瞪過來一眼,他卻知道父皇惱火的是什麽,當即又開口說道,“四弟為人跳脫,所以從小就不喜歡各種各樣的規矩,最喜歡最親近父皇,也是因為父皇從來沒有對他管頭管腳,他活得很自在。”

“而如今他那麽喜歡老師,也是因為老師奇思妙想最多,也不太拘束他,他從來都不愁沒事可做,也不用悶在宮裏天天讀書。”

“悶在宮裏天天讀書怎麽了?想當初,朕也是悶在宮裏天天讀書!你別看葛老太師現在樂呵呵的好像很和藹可親,想當初他是真敢拿著戒尺……”想到葛雍那戒尺滋味,皇帝戛然而止,卻是輕哼一聲。

“就算葛老太師講課的內容也算是生動有趣,但終究不可能和張壽放縱你和四郎似的,任由朕想幹什麽幹什麽!所以,張壽在這一點,那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說到底,你們現在運氣好,有朕擋著,張壽為人年輕有本事卻還強硬,否則……你這個東宮太子就得天天在慈慶宮裏讀書讀到昏頭轉向,天天聽人老調重彈!太祖皇帝當年就說過,這天下讀書人,尤其是那些名士賢者,最愛做的事就是學術之爭。”

“人生最大的榮耀就是讓自己的學問成為官學,而朝廷則是最愛選取最有利於統治天下的學問作為官學,然後從上到下普及洗腦,皇帝在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天天聽他們那一套,由是天下一心,皇帝和官紳同治天下!”

“所以朕現在每每想起來就覺得扼腕,想當初太祖皇帝定鼎之後,嫌棄治國理政千頭萬緒實在是太麻煩,所以盡心竭力把太宗皇帝培養了出來,結果撂開手太早,人又消失在海外,他定下的那一套沒能成為官學,否則,何至於開一個九章堂也這麽費勁?”

“何至於張壽不得不另辟蹊徑開什麽公學?直接在國子監乃至於天下府學縣學中推廣不好?”

一口氣說到這裏,皇帝仿佛是想到再說這些也沒用,當下就漸漸停了下來,足足許久,他這才看向了已經立為東宮的三皇子。

“所以,朕其實很希望那些所謂使臣是真的,很希望太祖後裔在海外建國也是真的。沒有眾多官宦世家,本地豪族桎梏,一個全新可隨意揮灑的國家從無到有建立起來,治理起來想必會容易得多。”

如果張壽聽到皇帝這番話,他一定會呵呵一笑,覺得皇帝實在是想多了。從無到有建立一個國家,那才是篳路藍縷,艱辛求存。

後世的人都說美洲如何富饒,如何天賜之地,如何各種新糧食作物經濟作物……但也不看一看從發現美洲到掠奪美洲再到殖民美洲,歐洲那些家夥可沒少花時間,而且還通過大量的掠奪來增加宗主國的財富,而財富又變相反哺刺激了科學的發展,否則哪有後來的飛躍?

就歐洲那些小國本土那小國寡民的貧瘠,支撐得起那龐大的野心嗎?

而且,美洲雖然氣候大體上是不錯的,比非洲要強得多,但也同樣每年動不動就各種颶風龍卷風,沒有大牲畜,少有葉子菜。最重要的是,太祖皇帝那一隊人是去尋找新大陸的,不是準備充分的殖民者!

如果在到了那邊之後,悄悄回來運送過各種物資人員補給也就算了,可如果這才是第一次回來,他一點都不看好這個所謂自稱華國的海東之國!更何況還可能是假的。

四皇子這個所謂侍童去送了酒菜招待之後,真的耐著性子看人家吃飯,隔了許久才溜了回來。他一進屋子就嚷嚷道:“老師,老師,那些所謂使臣的膚色比咱們這邊的人要稍稍深一丁點,但和我在白家村鄉下見的那些人差不多,除此之外,看不出別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