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九章 疑神疑鬼

該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這個該知道的人範圍不小,但至少,絕對不包括張武和張陸。

自從邢台歸來之後,兩個人都在籌備他們的婚事,因為各種各樣的問題,再加上去了一趟邢台,所以堂兄弟兩個的婚期那是今天拖明天,明天拖後天,但要準備的東西卻越來越多,到了年底才略清閑下來。

一來不用去國子監上學了,對於去公學半山堂和一群小字輩廝混,他們也沒那興致。二來則是張琛之前被張壽騙到鄉下去和四皇子對決了,他們沒了領頭羊,不免有些無所事事。三來則是張壽太忙,又是新婚,他們兩個最懂得分寸的學生也不好意思去打擾。

可如今突然被張壽派阿六從家裏叫出來,隨即出城到了公學,在學廳中聽到張壽的交待之後,兄弟倆饒是如今已經覺得自己見多識廣,經歷豐富,依舊傻了眼。

太祖後裔海外建國?而且還明目張膽地派了一船人回來號稱使團?而且還號稱不止這一條船,而是有八條船的龐大使團?這是唱戲,又或者是傳奇,不是真的吧?

見面前樸實一些的張武滿面茫然,一向滑頭的張陸眉頭緊皺,張壽就直截了當地說:“回頭四皇子也會過來,所以你們不用擔心。有責任我擔著,你們只要做好接待和套話就行。”

張壽都直截了當把套話這兩個字說明白了,又得知四皇子也會過來坐鎮,雖說知道那熊孩子相比當今太子殿下,從來就不是一個靠譜的人,但張武和張陸還是稍稍松了一口氣。大概是給人當跟班當慣了,他們當然更傾向於跟著別人做事。

缺點是有功勞的話,大功勞是別人的,小功勞才會落在他們身上。但優點是不用承擔最大的那份責任,出了事情他們絕對不是第一個頂缸。

於是,接下來的幾天,張壽的一群學生們,那赫然是各司其職,在過年前這段明明應該最清閑的日子裏,愣是沒有一個清閑的。

不明就裏的張琛因為張壽之前的忽悠,於是把自家秦國公府作為了戰局推演的大本營,而且還放了話出去,因為梁儲和幾個舉人的緣故,竟吸引了不少好事舉人來主動參與;陸三郎依舊在和人探討投資理財和按股投資的區別;朱二帶著紀九和張大塊頭,和者山君結下了“深厚”的友誼,雖然實際情況是人家對他們這三個貴介子弟簡直是煩到了極點。

而公學的課在臘月二十四日正式結束之後,張壽把已經知情且憂心忡忡的陸綰和劉志沅送走,隨即親自組織了學生對學堂內外進行了一次徹底的大掃除——恰好也合了除塵日這個特別的日子。他雖說沒通知四皇子,但人卻出了宮來,捋起袖子幹得熱火朝天。

雖然大部分時間都是在添亂。好在有蕭成和小花生幫著,白山山和白小水兩個小的跟在四皇子背後一口一個小鄭先生,直叫熊孩子喜得無可不可。

因而,臘月二十五這一天,裏外校舍早已掃除一新。為了安置使團該添的東西,皇帝也慷慨地從自己的內庫撥錢出來,從床具到衾被到各種用具,都添置了整齊。張壽順便假公濟私把學生宿舍的書櫃衣箱都給買了,為明年添加住宿制班級做好了充分準備。

而提前趕到在此布防的銳騎營先行凈街,以至於街坊四鄰全都以為是不知道哪來的大人物駕臨公學,一時家家戶戶房門緊閉的同時,卻也不免透過門縫向外張望,可看到的卻只有一行明顯是外軍服色的軍士如臨大敵拱衛著幾輛馬車在大街上走過。

可他們瞧著那些馬車的式樣,只覺得壓根不像是什麽貴人坐的,因為清一色的黑油馬車,黑色簾子,乍一眼看去甚至有些陰森森的感覺。可是,誰都不認為這一座公學會用來看押什麽犯人,畢竟,這大過節的日子,誰敢給那位有名的張學士添堵?

快到公學時,風塵仆仆的山海衛軍士被一群銳騎營夾在當中,然後最裏頭才是這幾輛黑油馬車,眼見車夫依序趕車通過大門,為首的那位指揮使不禁如釋重負,大冷天裏甚至忍不住擡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緊跟著,他就聽到了一個溫和的聲音。

“一路辛苦了。”

那指揮使循聲望去,只覺得這晦暗冬日瞬間為之一亮。雖說早就聽說過那位大名鼎鼎的張學士相貌俊秀出塵,但真正親眼看到,他這個成天在苦寒之地的衛所中掙命的大老粗,還是忍不住生出了老天爺就是不公平,衛所中就看不到這種人的感覺。

他趕緊按捺下這種很容易出事的念頭,滿臉堆笑地上前打招呼道:“不辛苦不辛苦,大過年的張學士還要忙活這件狗屁倒灶的事,那才是辛苦。”話一出口,他就意識到自己這言語太過粗鄙,可想要補救卻已經來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