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三章 暗渡陳倉,閑人大叔(第2/3頁)

想到皇帝這會兒突然去了半山堂看熱鬧,想到朱瑩昨晚還對他提起,今天要接太後去女學看那些新招來的女學生,想到三皇子那一場突如其來卻又遲遲好不了的病……張壽猛然間生出了一個非常詭異的念頭。

一貫穩重老實的小太子,不會上演了一出逃宮記吧?而且還是太後和朱瑩也傾力相助,順便拉了阿六一塊參與的逃宮記?然後就瞞著他和皇帝兩個?可這種把戲有什麽意義?

難道三皇子光明正大和他說一聲,他會不同意人家兄弟見一面嗎?就算是皇帝,這位一向對兩個幼子疼愛有加的天子難道還會攔著兄弟相見……

等等,四皇子是和皇帝鬧翻了賭氣留在宮外的,而三皇子固然一直都是大孝子一個,可是之前他聽朱瑩說,皇帝和太後鬧翻的那天晚上,恰是把三皇子留在了清寧宮。雖說他沒有刻意打聽,但有在宮中消息靈通的朱瑩在,也聽說了三皇子這幾天都沒回昭仁殿,父子倆就算不至於鬧矛盾,但說不定有些什麽別扭……

想到這裏,張壽頓時若無其事地把手中的紙往懷裏一揣,擺擺手示意紀九回到座位上,隨即就繼續到黑板邊上開始自己的講課,完全沒有因為皇帝蒞臨以及這件突發事件而去半山堂看個究竟的意思。

他這樣鎮定,原本因為皇帝蒞臨而躁動不安的學生們也就老實了。畢竟,如果張壽出幾道題扔給他們,然後自己去半山堂,那麽他們少不得會蠢蠢欲動,可現在張壽都不動,他們動什麽?

於是,包括原本心中惴惴然的紀九在內,一大堆學生們認命地繼續掙紮於題海。而坐在最後頭的金發少年則是愁眉苦臉地和手中的毛筆較勁,幾次都發狠地想要伸手去拔筆尖上的毫毛。天底下竟然有這麽難用的筆,這也叫筆嗎?

金發少年正在心裏琢磨著怎麽才能用上鵝毛筆,卻突然覺得背後有一股陰風刮過。最擅長應付突襲的他瞬間腰杆挺得筆直,用極其別扭的姿勢抓著手中的筆專心致志地寫字,果然,下一刻他就察覺到有人一屁股坐在了他旁邊的椅子上,蹺腳看著講台上奮筆疾書的張壽。

斜睨了那人一眼,見人留著小胡子,看上去約摸四十左右的樣子,那表情閑適自在,就仿佛不是什麽貿然闖入的人士,而是本來就應該在這聽課的學生,金發少年不禁心中一動,隨即幹脆放下了筆。

他側頭看向了對方,見人注意到了自己的視線,坦然直視了過來,他就小聲問道:“大叔,你看得懂嗎?”

這字正腔圓的大叔兩個字叫得爽脆,以至於他就只見對面這中年大叔愣了好半晌,隨即竟是饒有興致地湊了過來:“那你又看得懂嗎?”

自己的問題被原封不動地打了回來,金發少年只是微微一愣,隨即就用船上和人學來的手勢比劃了一下,大拇指和拇指之間留著一丁點空隙,坦然說道:“一點點。”

他這話音剛落,就發現對面的中年人笑了。雖說對方已經不是年輕人了,可他不得不承認,這位中年大叔笑起來的時候,竟是相當帥氣——盡管西方人和東方人的審美完全不同,但自從到了東方,他見了很多很多人,自然而然就接受了這裏的主流審美觀點。

然而,對方的回答卻讓他這剛剛建立起來的好印象完全崩塌了。因為這個不請而入的中年人竟是抱著雙手,用一種理所當然的傲慢口氣說:“我當然都看得懂。”

金發少年哂然一笑,那眼神中頓時充滿著鄙視。

雖然他在這九章堂才呆了沒幾天,而因為缺乏基礎以及語言不能完全溝通的關系,他能看懂聽懂的也就是一點皮毛,而張壽慷慨借給他的教材,他也因為那一個個方塊字而疑為天書,頭痛欲裂,反而那些圖形看得他眉飛色舞,可是……

可是他已經在厚著臉皮四處結交打探的過程中得知,在這裏進修的學生都是考進來的,全都是在這方面極有天賦的人才!

而九章堂的考核標準非常嚴格,根本沒人遲到早退,這個他第一次見的大叔絕對不可能是九章堂的,既然如此,人怎麽可能都看得懂?

被人鄙視,而且還是被一個番邦少年鄙視,此時又見人幹脆輕哼一聲別過頭去,隨即又繼續和那一杆毛筆較勁,歪歪斜斜地做著課堂筆錄,皇帝非但沒有生氣,反而覺得相當有趣。

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寬容大度,而是他剛剛在半山堂聽了那認真卻不專業的推演之後,著實是哭笑不得,此時遇到一個認真過度卻顯然水平不夠的異邦小子,忍不住想逗一逗而已。

因此,他看了一眼仿佛沒有聽到自己二人談話的張壽,以及滿座都在聚精會神記筆記的學生們,突然輕舒猿臂,隨手把那金發小子握著的筆給搶了。這還不算,在對方目瞪口呆看過來之際,他竟是又把人面前的一沓紙也給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