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六十五章 夜行(第2/3頁)

雖說初步問出來,這是幾個號稱餓瘋了的小蟊賊,打算搶一票之後去落草為寇,不是什麽蓄謀已久居心叵測的設計,他和朱宏等人也算處理得非常快,然而,他真沒想到張壽竟然能睡著——畢竟,外頭那呼喝廝打的動靜,其實還是很明顯的。

而他身後的朱宏也看到了張壽那酣睡的樣子,最初的一愣之後,他就忍不住低聲笑道:“都說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要我說,六哥,咱們公子是只要你在,那就隨時隨地都能睡著。因為他根本沒什麽可擔心的。”

阿六從前對朱宏的定位是切磋的對手,等朱宏確定會跟著朱瑩一同陪嫁過來,供事於張園,他就把人的定位改成了同事——而等朱瑩親自發話,說他這個管家可以把她陪嫁的人在內,一塊管進去,他又把和對方的相處模式改成了上司和下屬。

畢竟,在少年的心中,朋友這種生物,暫時還是不存在的。

可此時此刻,聽到朱宏這句話,阿六突然覺得,眼前這個自己覺得一貫還不錯的對手、同事、下屬,真的很有眼光。一時間,他連看人的目光都顯得柔和了許多,隨即就嗯了一聲,又輕手輕腳放下簾子,重新關好了車門。

做完這些,重新翻身上馬之後,阿六看著馬後被捆成一串的那幾個剪徑賊人,這才淡淡地說道:“走吧,速度加快一點,趕緊到莊子上,少爺好休息。”

朱宏哪裏會不明白,這一路的速度如果加快,那麽,被拴在馬後的那幾個家夥一定會吃盡苦頭,因為人腿本來就跑不過馬腿,再加上在這樣漆黑的夜裏,人肯定會變成一串滾地葫蘆,最後摔倒在地被一路拖行,皮開肉綻是輕的,皮開骨裂那才是最可能的。

然而,他怎麽也不可能為這幾個剪徑者求情說話,畢竟如果按照律例,這些家夥都已經不再是普通賊人的範疇,而要歸之為盜!盜案不比竊案,衙門判下來,十個裏頭有九個都是絞刑,哪怕不是立決,最後不是苦役終身,就是流放三千裏。

而盜案的元兇被苦主當場拿獲之後,在解官途中死傷……這算是正常損耗,而在對付盜賊的時候將人格殺,這完全是正當防衛。別說官府,就連言官也無權置喙。畢竟,他們還繳獲了一些粗制濫造的弓箭和樸刀之類的兵器,足以作為證據,讓這些家夥把牢底坐穿。

話雖如此,當真正重新開始趕路之後,發現阿六那速度雖說比之前稍快,卻依舊也不過停留在策馬小跑這種程度,朱宏就不禁在心裏暗嘆,阿六到底面冷心熱,不至於草菅人命——哪怕是幾個盜賊的命。

他卻不知道,阿六一面前行,一面在不時打量張壽所在的那輛車,心裏盤算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讓這段夜路走得又快又平穩,不要把馬車中正在酣睡的張壽吵醒。

也正因為如此,這一路行車的速度始終被阿六壓在一個相對平緩,比來時稍慢的速度。

即便如此,被拴在馬後拖行的那幾個盜賊仍然是苦頭吃足,其中體弱的人早早就跑不動跌倒在地任由馬匹脫行,也有身體勉強還算強壯的,勉強發力跟一段時間,卻又被跌倒拖行一段,隨即又在減速時奮力爬起身追上,生怕自己會被這麽一路活活拖死……

當最終聽到前方一個聲音說已經到了時,苦苦掙紮的小蟊賊們固然是松了一口氣,來回冷風吹了一路的護衛們也都如釋重負。回程時原定的輪換也因為遇到劫道而終止,現如今他們也是從頭到腳哪都冷,只希望莊子上得到消息,做好了從熱水到床鋪的萬全準備。

然而,當看到莊子那院門上赫然掛著兩盞巨大而明亮的氣死風燈時,朱宏就知道,自己是不用擔心了。果然,門上似乎是聽到了他們這車馬的響動,很快就有人出來詢問,等到他表明身份,又拿出了信物腰牌之後,裏頭立刻騷動了起來。

頃刻之間,大門敞開,匆匆迎出來的幾個漢子,有人上前牽馬,有人繞到後頭解下馬匹上拴著的繩索,手腳麻利地把一個個小蟊賊給捆了起來,沒有一個多問是非的。

而面對這樣一群訓練有素的家丁,阿六自然也就不再擔心馬匹和其他人如何照料的問題,徑直來到了張壽那輛馬車前。一如最初那樣打開車門,掀開車簾,他就看見裏頭張壽仍舊睡得正香,一點都沒有因為外頭動靜而醒來的意思。

見此情景,他想了想就伸手在嘴邊哈了一口氣,又使勁搓了搓,這才悄然鉆上車去,伸手在張壽額頭上探了一探。果然,雖說他已經暖了暖手,張壽仍舊是一個激靈驚醒了過來。

“嗯,到家了?怎麽這麽冷……”

阿六無奈地對著明顯還有些起床氣的張壽嘆了一口氣,隨即就加重了語氣說:“少爺,這是少夫人的莊子,我們已經到了。”你這一路都在睡,也太沒有警醒之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