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六章 虎口奪食

皇帝原本召見張壽的目的,因為朱瑩這個重要的目標人物竟然自己回來了,於是顯得不合時宜,但好在也沒有白費,因為張壽提出了一個可行性很高的人選和解決方案,而三皇子則在張壽提出那個人選的基礎上,進一步把探望者的難題也給解決了。

然而,他正饒有興致地看著張壽逗朱瑩,可下一刻張壽卻突然詞鋒一轉:“皇上,本來臣今天是預備請假不去九章堂的,還打算把昨夜事情原委寫成奏疏送上去,但宮中突然傳召臣來上早朝,那奏疏自然是也不用寫了。”

“然而,正如同有些話不能寫在奏疏上,有些話臣也沒辦法在朝上說。”

見皇帝露出了頗為好奇的表情,三皇子這個太子亦然,張壽大略提了提花七那些機關建功,看到皇帝並不意外,他方才說出,某些潛入的賊人直接就是密道出口司禮監那濟民善堂的。這下子,之前還一副漫不經心模樣的天子,那張臉恰是瞬間由晴天轉為雷雨天。

“豈有此理,簡直是無法無天了!”

皇帝幾乎不假思索地怒瞪楚寬,可瞪完之後,見楚寬滿臉無辜,他才猛然醒悟到,這事兒眼下還真是怪不得楚寬,人家根本就不是司禮監掌印了!

而就算楚寬是司禮監掌印的時候,對那些善堂也並不能說是了若指掌……而且楚寬還幾次三番對他說,既然太祖規矩就是宮中盡量少用閹宦,那麽,哪怕是棄兒,精心培養之後閹割入宮為奴,那卻也違背了太祖本意。

還是該沿用當年舊制,將外族幼童閹割後從小培養,並嚴懲民間棄兒不舉者,這才是太平盛世的治平之道。所以,司禮監若要開善堂,也應該是那些純粹的善堂,而不是為了遴選資質上佳者充入司禮監。

而皇帝最終壓下怒氣重歸平靜時,朱瑩卻有些忍不住了:“這樣駭人聽聞之事,足可見那善堂是掛羊頭賣狗肉,皇上幹脆把這種腌臜地方封了吧,否則張園的密道挖開一次就有第二次,以後阿壽豈不是防不勝防?他那天工坊這麽重要,怎麽能留下這樣的後患!”

楚寬頓時欲言又止。然而,他還來不及開口說話,張壽就已經笑著說道:“善堂這種事物,由心懷善意的人來經營,那是經世濟民,惠及貧苦,但由心懷惡意的人來經營,那卻是藏汙納垢,暗藏不法。臣鬥膽請求皇上,將這善堂移交給臣來經營。”

見朱瑩瞪大了眼睛,皇帝也大為震驚,他就坦然說道:“說實話,如今天工坊中工匠雖多,但各種奇思妙想也很不少,所以人手只會越來越缺。而自從座鐘玻璃之類的東西不斷面世,到臣這裏來挖人的也越來越多,哪怕最緊要的那些人未必會為之心動……”

“但天工坊的其他人,未必就經受得起那個誘惑,哪怕已經預先做了防範也沒用。而且想,現如今在京畿地面上,已經很難招到合適的人手了,而招學徒的話,不免要擔心會不會招進探子。如果皇上允許的話,臣希望能把那座善堂中的孩子,作為學徒來培養。”

朱瑩這才恍然大悟,但隨即卻有些擔心地問道:“阿壽,你就不擔心那些孩子從小就被人教壞了,到時候不但不感激你一片好意,反而心存怨恨?又或者受人指使來刺探你那天工坊裏的機密?”

“當然擔心啊。”張壽呵呵一笑,卻是沖著楚寬說,“所以我希望楚公公幫忙去甄別。如果這其中把進宮作為人生目標的孩子,那麽就麻煩楚公公幫個忙,把他們轉到司禮監的其他地方去。破壞人家的畢生心願,那就沒意思了。”

“剩下的孩子,臣會讓阿六和其他人在日常時間再慢慢遴選。說實話,臣這裏除了那些研究項目,沒什麽好刺探的。而那些研究項目,從奇思妙想到真正變成現實,還有很多路要走,至於就算成為現實了,工匠只會知道自己負責的那部分。”

“那些成品的圖紙,也不是一般工匠能接觸到的。”

“如果將來識文斷字,學會各種足以堂堂正正謀生的手藝,在天工坊裏有了一份工作之後,這些孩子還要被所謂的父母長輩,又或者對他們談不上多少恩情的舊主要挾,做什麽刺探以及別的腌臜活計,那麽,臣也沒辦法,只好發現一個就綁一個送去衙門法辦了。”

“當然,如果成為能夠主導一個項目的領軍人物,臣相信,他們已經足以和這時代任何一個精英媲美,那時候,他麽的眼界就應該不至於再局限於那種明爭暗鬥的領域了,有道是,燕雀焉知鴻鵠之志?”

楚寬一下子就聽明白,張壽竟然是在影射他當初在兄長要挾他做事後的那番決斷!他一面暗嘆這樣一個明明各方面都和他很投契的人,為什麽就不能和他成為知己,一面在心裏琢磨著,是不是要再遊說一下皇帝,讓張壽能夠走進藏有更多太祖遺稿的古今通集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