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詰問(第2/3頁)

幾個反問突然砸過來,四皇子的眼圈終於一下子紅了。

他之前在江都王府也哭過,在父皇面前抗辯時,也一副眼淚汪汪的樣子,但那都是偽裝,都是演戲,真正的委屈不過幾分,可此時此刻他是真的惶急,真的害怕。

他下意識地拽住了張壽的衣角,也顧不得自己已經淚流滿面,慌忙問道:“父皇不會猜著的對嗎?我就是……我就是不甘心,憑什麽他們這麽多年作威作福,惡事做盡,眼下不過是沉船的傳聞,還不知道是真是假,怎麽就好像突然又變成他們受屈的樣子!”

“我今天聽人說……聽人說父皇要把老大接回來!”

四皇子終於不再偽裝,直接拿出了私底下最慣用的稱呼,“要不然,他和老二的身邊人,怎麽可能在京城!沒錯,我確實不是現場認出他們來的,是有人給我通風報信,我今天出宮就是特意去人家說的地方轉轉,沒想到真的就看到了他們!”

“他們還以為躲在人群裏我就認不出他們……呸,老大老二身邊的每一個人,我都刻在心裏,我時時刻刻都提防著他們使壞!老師你別說什麽以德報怨,我不想聽,我只知道,三哥幾年前那險些要命的一次傷寒,就是因為去見廢後時,被老二強塞了一個雪團在衣領裏!”

“他就是故意的!他知道三哥身體弱,而事後三哥病得要死要活的時候,卻還不許我對父皇說,我可不聽他的,我直接去告狀了。老二卻還不承認,他身邊所有人都不承認,如果不是父皇信我,也許廢後還要栽我一個誣告兄長的罪狀!”

“就是因為這個,我從此之後就變成了告狀精,可就因為我虎視眈眈沒事就告狀,老大老二頂多就只能惡狠狠瞪我,卻不敢真的怎麽樣!因為父皇明說了,如果我和三哥真的有什麽問題,那就別怪他發瘋!”

“所以,別說老二眼下生死不明,若是他死訊明了,我恨不得去放一掛鞭炮慶祝!這種人,我不想叫他二哥!他也不配做兄長!”

熊孩子連珠炮似的迸出了這一連串話,涕淚齊飛,偏偏眼神表情還要流露出兇狠絕倫的樣子,張壽也不知道自己是該好氣,還是該好笑。

沉默了一會兒,他往袖子裏掏了掏,用唯一的一塊手帕替人擦了擦那張大花臉,然後隨手把這臟兮兮的東西往地上一扔。

“論語憲問篇裏有一句話:或曰:‘以德報怨,何如?’子曰:‘何以報德?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人道是聖人的孔子都這麽說,你居然覺得我會贊同以德報怨?你看你家老師什麽時候以德報怨過?得罪我的人,能現場懟回去的就現場懟回去,如果不能……”

“那當然是君子報仇,從早到晚!”

四皇子頓時擡起了頭,眼神中分明流露出了又驚又喜的光芒,可緊跟著額頭上就挨了張壽重重彈了一指頭。

“但是,報仇分很多種,言語上得罪了你的,那就反唇相譏,做事得罪你的,那就做事反擊回去。然而,你如果想要用做事的方式反擊回去,那麽,你至少要捏住大義的名分。比方說,我之前讓陸三郎高價賣了新式紡車的技術給大皇子,然後又轉手獻給了皇上。”

“他是不是吃了一個啞巴虧?可他能如何?能做的也就是捏著鼻子自請去滄州推廣,結果呢?結果他只顧著賺錢,傷民害民,激起民變,把自己徹底坑了進去!當然,這其中也有張琛推了一把。可不論如何,那是他主動跳進來的,並不是我胡亂栽贓他!”

“你可以明明白白告訴你父皇,你發現了你大哥和二哥的身邊人沒有離開京城,還是在京城晃悠。你父皇難道不會因此派人去追查?而你非要把這兩個人混賴到洪山長被打的這件事上,你自己說,這繞著圈子耍心眼栽贓,是不是多此一舉?”

“哪怕是算計別人,心也要正,如此用出來的計策,才能讓人猝不及防,而不是單單靠汙蔑栽贓,讓人防不勝防。比方說,我此時連番質問,你就立刻大敗虧輸,毫無招架之力!”

“汙蔑造謠,這可以歸為輿論攻勢,從古至今,不計其數的達官顯貴,都曾經常常祭出這一招,把消息散布出去,以子虛烏有,無中生有的招數扳倒政敵。但是,善泳者溺於水,多少人又是反過來被這一招扳倒的?當然你這散布謠言倒是還耍了點心眼。”

“你這是九真一假。因為只要旁人查過後發現那兩個人在京城是真的,那麽就會順理成章地認為剩下的也是真的,假的甚至也能變成真的。所謂百口莫辯,莫過於此。可不論如何,別人都是指使別人沖鋒陷陣,自己在後頭運籌帷幄,你呢?居然自己親自造謠?你蠢不蠢?”

四皇子怔怔聽著,只覺得自己聽懂了,又只覺得自己好似沒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