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二章 詰問

之前在江都王府叫囂時很有氣勢,然而,當真的站在乾清宮東暖閣皇帝面前時,四皇子卻安靜老實得如同鵪鶉。畢竟,父皇的目光好像刀子,紮得他臉皮生疼,而自家兄長三皇子那眼神,更滿是恨鐵不成鋼的責備。

而皇帝的口氣,就連張壽也聽出了怒火之外的幾分復雜心緒:“朕叫你回來,你置若罔聞,可你這老師帶你回來,你倒是俯首帖耳!”

“皇上,四皇子這次看似行事沖動,不但當街頂撞洪山長,更是帶走了那幾個護衛,以至於有此後那一場傳遍京城鬧劇發生,但是……”張壽聽出皇帝這話語中纏槍夾棒的意頭,不得不站出來替四皇子先解釋了一句。

頓了一頓,他就繼續說道:“其實,臣並不想為他求情,因為之前在馬車上,他在臣面前說了一通煞有介事的歪理。”

在皇帝和太子面前復述了四皇子在馬車中掰扯的瞎話,他見四皇子正深深低著頭,也不知道是不是正在眼珠子亂轉,他就嘿然笑道:“可這番鬼話,十有八九是說給車夫和外間那些銳騎營護衛聽的,說實話,臣也不知道裏頭到底有幾分真,幾分假。”

四皇子這才慌忙擡起頭來,可當接觸到張壽那冷冷的視線,他登時一下子又畏縮了。而聽到接下來張壽說的話,他就更加驚慌失措了起來。

“臣之前在江都王府時聲稱,禁止他開口,否則他說一個字就責他一戒尺,結果,他在路上應該說了好幾百個字,而且其中一多半都是瞎扯。四皇子,你自己說,該不該打?”

“我……我……”

結結巴巴吐出了兩個字,見父皇和兄長看他的視線全都流露出了非常鮮明的怒火,四皇子終於無比委屈了起來,最終氣急敗壞地說道:“我今天早上在慈慶宮時見洪娘子給了太子三哥一封信,聽到她說,洪山長可能要上書替二哥說話,所以我心裏不痛快,見到這個老頑固之後,當然就想為難一下!”

“但我之前也是真的看到了大哥和二哥身邊的隨從……三哥你也見過他們的!那並不是別院裏一般做做雜事的隨從,一個是二哥身邊伺候筆墨的,叫做墨海,還有一個曾經是大哥的護衛,好像姓石!我絕對不會看錯的,父皇要是不信,你可以派人滿城去查,肯定能找到這兩個人!”

面對這樣的回答,張壽終於無語了。

下一刻,他就只見三皇子面上又是慚愧又是狼狽,仿佛是深悔和洪氏那番交流竟然被四皇子聽到,本來侍立在皇帝身邊的他竟退到皇帝身前,直接撩起衣裳下擺下跪低頭請罪,他雖說很想開口說太子殿下這也實在是不夠謹慎,可看看皇帝的眼神,他就決定不說話了。

果然,惱羞成怒的皇帝砰的一聲拍案而起,隨即就對著四皇子一字一句地喝道:“你既然說你有見人過目不忘的本事,那麽朕現在隨便挑兩個人讓你看一眼,然後把他們混在幾百個人當中讓你認,你要是認不出來那又如何?”

“那兒臣隨便父皇處置!”四皇子仰起頭,那臉色顯得極其痛快,“就算按照老師剛剛說的,把兒臣的手心打爛,兒臣也認了!但在此之前,父皇難道不應該先去查大哥二哥身邊的那兩個人嗎?我記得他們被遣散之後,是禁止呆在京城的!”

眼見皇帝被四皇子這口氣噎得面色鐵青,就在這時候,張壽突然開口問道:“皇上,臣有幾句話想單獨對四皇子說,不知道能否容臣把他帶出去?”

皇帝此時只覺得心裏憋得慌,當下想都不想擡手一指道:“你把這小子拉走,隨你怎麽問!朕即刻就吩咐人去調幾百人過來,朕倒是要看看這小子能夠信口開河到什麽地步!”

張壽連忙躬身答應,下一刻,他就上前一把抓住面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四皇子,隨即對三皇子使了個眼色。三皇子起初有些不解,可當看到張壽揪著人往外走,他就慌忙上前安撫勸慰起了明顯被氣著的父皇,可心裏卻極其不安,又是惦記四皇子,又是疑惑張壽想做什麽。

而張壽直接把四皇子拎出了乾清宮,用一件氅衣把人裹得嚴嚴實實之後,他自己也裹了一件,就一手牽著熊孩子順著白玉欄杆包圍的甬道往外走。

直到幾乎抵達了乾清門和乾清宮之間的中點,他回頭瞥見阿六正在不遠處站著,而幾十步遠之外,方才是乾清門前佇立的侍衛,他就停住了,隨即松開手,看著面前的熊孩子說:“你這是不惜自己名聲毀盡,也要把大皇子和二皇子置之於死地,永除後患?”

“我沒有!”四皇子就如同被人踩了尾巴的貓兒,一下子炸毛了,“老師你怎麽能這麽說!”

“那你希望我怎麽說?附和你過目不忘,認臉第一?你覺得你這點小聰明小算計,瞞得過你父皇?你以為你父皇幾歲?他坐在那皇位上已經二十七年了,你和他玩這種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