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七章 自知之明

三皇子這擲地有聲的質問,登時讓四面八方匯聚過來的監生們大為窘然。這其中,也不是沒有人想開口反問,難不成太子殿下你能分得清楚稻麥?可是,他們這心裏不滿的嘀咕,仿佛就被三皇子聽到了似的,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也許有人要問,孤是否認得出稻麥,是否知道農田耕作是怎麽回事。呵,恐怕要讓那些質疑的人失望了,孤曾經跟著老師張學士去過農田,騎過水牛,也親眼看到老師帶著如今九章堂一年級的齋長紀九還有幾個半山堂監生下地割過麥子。”

“孤年少體弱,所以沒辦法去和別人一塊割麥,但孤至少帶著四弟撿拾過麥穗,深知那幹活時腰酸背痛的滋味!父皇尚且親農,地方官尚且要勸農,你們呢?孤今日親臨,就是想看看到底有沒有人會覺得慚愧,可聽到的只是沸反盈天的抱怨,看到的是一團亂相!”

“孤的老師,東宮講讀官召明書院嶽山長已經算是手下留情了,要是換成父皇,又或者是孤,就那些狗屁不通的農事策問,什麽二十分,一分都不能給!如若你們覺得不服,那些農事的策問,孤倒是想把不服的人那些農事策問結集印出來,讓天下讀書人都看看!”

此話一出,之前那些義憤填膺,叫囂最兇的監生,只覺得面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一條地縫鉆進去,更有人雙股打顫,顯然是想到了萬一自己那文章印出來讓人看到之後,那四處傳播,無數人哄笑取樂的結果。

然而,比他們反應更大的,那卻是周祭酒和羅司業。之前覺得那塊從天而降的餡餅有多鮮美誘人,現在他們就覺得如今面對的窘境有多棘手。別說那些監生,他們都恨不得把外頭那滿滿當當的總分排名表給撕掉!

可既然情知這是不可能的,周祭酒只能硬著頭皮說:“太子殿下息怒,這些監生不過是年少氣盛,少有自知之明,這才一時做出了過激舉動,並非質疑太子出的考題,更不是質疑諸位講讀官的評卷結果……”

自打江都王和徐黑逹說出評卷都是那些東宮講讀充當之後,周祭酒就知道事後絕對不可能質疑結果。本想著矮子裏拔高子,反正國子監總能有那麽幾個人躋身東宮侍從,可誰能想到,原本只應該列出最終錄取者的選拔,竟然破天荒公布了所有人的排名!

而且只看這些監生的反應就知道,不少自視極高的人都折戟落馬,也難怪會有這麽大的激憤!當然,要是不公布這排名,只有錄取者,說不定回頭也會有各種亂七八糟的流言風靡一時,所以,東宮如今赫然是把一切擺在了明面上,斷絕了人質疑的後路!

因此,見自己說出這番話之後,三皇子面色冷淡,分明因為今天發生的種種,本來就對國子監成見已深的這位太子已經更加不滿,周祭酒只能把心一橫,擠出一絲笑容道:“而且,據說半山堂也參加了這次遴選,不知道他們的名次如何,又張榜公布在何處?”

三皇子的眼神徹底轉冷。就在這時候,剛剛一直躲在他身後裝老實的另一個熊孩子就閃了出來,沖著周祭酒嘿嘿一笑。

“半山堂的總分和名次也已經出來了,可太子三哥覺得,張貼在國子監附近,未免有些不好看,畢竟如今人都已經轉到公學去了。當然,要是大司成一力堅持的話,那也不是不可以貼出來。”

說到這裏,四皇子甚至又特意強調道:“不只是名次,半山堂那些人做的農事策問,得分在七十分以上的,也可以貼出來供大家比較優劣!當然了,這次半山堂裏,總分最高的張無忌放在國子監六堂的總名次裏,那也有些顯不出來。”

周祭酒哪裏不知道,如果說三皇子是從靦腆羞澀中成長為穩重可靠,那麽,四皇子就是一如既往的沖動莽撞,十足十的闖禍胚子。如今人這麽一說,他總覺得有些不好,卻不想身後學官中,到底有一個博士忍不住出了聲。

“若是如此,那就貼出來讓大家評鑒評鑒好了!”

“當然可以。”隨著這句話,剛剛才帶著阿六恰然來到彝倫堂,卻隱在其他講讀官之後的張壽,這才不慌不忙地現了身。見一群昔日同僚的目光猶如針刺似的齊射了過來,他就笑眯眯地說,“反正半山堂跟過去的也就那麽幾十個人,排名的時候卻也不費事。”

見張壽如此氣定神閑,眾多學官這才隱隱覺得事情恐怕有些不妙。雖然有些人不免暗自腹誹,覺得是三皇子這位太子故意泄題給了半山堂眾人,可即便再蠢的人也不會把這種質疑宣之於口。

皇帝如今明顯對太子偏愛非常,質疑太子作弊,那不是找死嗎?

而三皇子接下來的話,卻再次在眾人心中落下了重重一擊:“既然有博士如此要求,老師也答應了,那就這樣吧,令外間禦前近侍將半山堂的榜單也一塊張貼出去。原定這樣的篩選一個月一次,如今看這反響,改成一季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