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五章 瓜熟蒂落(第2/3頁)

這師兄弟幾個到底不是欽天監中那些技術官僚,水平不怎麽樣,和人鬥心眼卻是最在行。這些人也許也有強烈的功名利祿之心,但至少還有一片真誠的向學之心!

才剛在文華殿上再次怒懟了一回孔大學士,出了宮的張壽,依舊好整以暇地回到了九章堂——而除了陸三郎之外,四個新鮮出爐的旁聽生也緊隨其後。

可是,等到去博士廳對周祭酒和羅司業打過招呼——言道自己又帶來了四個旁聽生——隨即出門來到九章堂,看到那濟濟一堂的人之後,他就發現了一個令人尷尬的事實。

從前收人旁聽不要緊,齊良帶著一群學生在宣大,還有另外兩撥人分頭在戶部和光祿寺查賬,九章堂第一期的學生裏頭,大多數時候就只剩下陸三郎閑著沒事還能給他代代課。

但是現在,人已經都回來了,之前休整的那幾天,過來的人還不齊,今天人顯然到得很齊全,結果,這偌大的地方填得滿滿當當,兩期學生甚至不得不擠在一塊上課!

直到這一刻,他才知道,之前那國子監兩位主司看到他的表情,為什麽會那樣微妙。很明顯,一方面是看他的笑話,另一方面,卻又怕他舊調重彈。

都已經沒地方容得下兩期學生了,還不考慮搬遷的話,明年九月,怎麽招新?

偏偏就在這時候,他就只見一旁的陸三郎笑容滿面地說:“老師,自從齊師兄他們回來,九章堂就人多了,我緊急命人準備了不少課桌椅,雖說擠了點,但大家總算是能坐得下了。難得大家都在,老師就上一堂課吧。”

你這小胖子是幫襯,還是拆台?一期和二期兩邊進度完全不一樣,怎麽講課!

可話到嘴邊,張壽最終還是吞了回去。九章堂第一期的學生,那是上了幾個月課就開始天南地北地奔波,畢竟那會兒九章堂初創,誰也不知道最終前程如何。

他為了這些學生的前途考慮,自然也是逮著哪邊有機會,就把人往哪邊送,只希望人能有更多鍛煉機會。

如果真的要說進度,可以說,這些前輩師兄們,和他們的後輩師弟們,相差其實不太大!

陸三郎那種自學能力強,還沒事去葛雍那兒獻殷勤偷學的奇葩,不算在正常學生之列。人都可以給二期的後輩師弟們當代課老師了,都可以在宮裏教一教天賦不錯的三皇子了!

張壽想了一想,又看到悄然躲在角落中打算就這麽站著旁聽的葉孟秋師兄弟四人,他就若有所思地走到了講台上,隨即氣定神閑地說:“之前陸高遠的冠禮上,我曾經講過《緝古算經》中的幾道題。其中,有些題目的要旨,便是《葛氏算學新編》都沒有提及的三次方程。”

一元三次方程這種說法,葉孟秋等人雖說聽了覺得別扭,但總算是漸漸有些能接受了。

而對於九章堂的眾多學生們來說,大多數人現在能解的,也就是各種一次方程,以及一元兩次方程。所以,當張壽開始展示一元三次方程通解的推導過程,下面自然是鴉雀無聲。

而當悄然過來看熱鬧兼觀風色的周祭酒和羅司業雙雙在門外一站時,就只見學生們坐滿了九章堂,後頭還有四個專心致志站在那旁聽的。

偌大的教室裏,只能聽到張壽那一面沙沙沙寫字,一面頭也不回講解的聲音。而學生們一個個或奮筆疾書做筆記,或攢眉沉思努力接受和理解……至少國子監大司成和少司成放眼望去,就沒人走神,偶爾見人交頭接耳,也完全是互相在交流問題。

如此上課的情景,哪怕是放在學生素質最好的率性堂,那也不是天天能看見的!

正因為率性堂中的學生素來是最好的,眼界當然也是最高的,國子監中一般的助教上課,照本宣科,乏善可陳,別說得到什麽反響了,不少率性堂的監生能出席就算是很給顏面了,就算出席,往往也是在下面埋頭自己做自己的事。

也就是真正在學術上有獨特見解,乃至於在外久負盛名的大儒,難得被延請到國子監中講學時,率性堂中的監生才會給予相當的重視,但也往往不是每個人都能服氣。

比方說人各有志,昔日如朱廷芳這般文武雙全,秉性剛硬的,那就曾經當廷把某位自命不凡,到國子監中講學時,把上上下下都當成土雞瓦狗似的名士給詰問得掩面而走。而事後朱廷芳名聲大噪,那位狂妄的名士卻是徹底涼了,就連請來此人的某位祭酒都黯然下台。

此時此刻,周祭酒神態復雜地看著這九章堂師生教學相長的一幕,許久才低聲說道:“這次皇上召天文術數的人才上京,要都是和那師兄弟四個一般水平,恐怕給張壽填牙縫都不夠!水準不夠的人,還是不要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