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五十二章 世間安有兩全法?

一日之間,東宮即將有主的消息傳遍全城。而且,這並不是什麽小道消息,而是皇帝在大庭廣眾之下對一群少說也有三品的高官們說的話。而且,皇帝不是含含糊糊地說,朕就要立太子了,而是明確地聲稱要冊立三皇子為太子。

而二皇子別院被銳騎營接管,內中二皇子據說悲憤欲絕地大吵大鬧,這消息也是不脛而走。然而,相比去滄州之前至少名聲還算不錯的大皇子,性格暴躁,惡名在外的二皇子早就沒人同情了。因此,哪怕他府中婢仆被銳騎營當場遣散了不少,卻也少人關注他的死活。

在這種全民熱議太子新鮮出爐的情況下,中午扣下九章堂一眾監生不放人外出的張壽,下午照例開始他的題海戰術轟炸時,就發現外間路過的人實在是多了一點。

往常沒事就晃過來旁聽的,只有繩愆廳的監丞徐黑逹,然後是偶爾過來挑刺的周祭酒和羅司業,其余學官都是沒事繞道走。可就他在堂中四處巡視,查看眾人進度的時候,卻發現有的學官竟然前前後後過來張望了三四次,哪怕明明看到三皇子不在,卻也依舊鍥而不舍。

到了最後,當早上還和他不歡而散的周祭酒和羅司業再次雙雙蒞臨的時候,他就知道,四皇子帶來的那個消息應該是實錘了。他緩步踱到紀九的課桌前,隨即輕輕敲了敲,見人擡頭看了他一眼,立刻就會意地繼續伏案“疾書”,他就知道這位齋長會管著此間其他人。

他負手出了九章堂,隨眼一瞥,就發現除卻周祭酒和羅司業,博士廳那些博士們一個不落全都來了,就連那些助教以及典簿廳的小官們,竟然也都來湊熱鬧。

唯一一個不見的……反而是繩愆廳的徐黑子!

知道徐黑逹那是性格耿直到有些古怪的人,此時不來反而正常,張壽就微微一笑,隨即拱了拱手道:“大司成,少司成,還有各位同僚,這是來旁聽我講課的嗎?為了鄭鎔的進度,再加上讓大家溫故而知新,九章堂下午都是習題課,不講什麽新內容。而且……”

而且後頭的話張壽也懶得說了。除了定期到他這來打卡旁聽,還要了課本去自學的徐黑逹,你們這些看不上算經的理科學渣們,就算站在這一天,能聽得懂嗎?

張壽雖然沒明說,但羅司業還是想到了當初張壽夜遊國子監的那個晚上,被那些鱉臑之類的專有名詞說到頭昏腦脹的尷尬一幕,於是,他立時咳嗽一聲道:“張博士,外間有消息說,皇上即將冊封三皇子為東宮太子,如此一來,日後你這直呼其名就不妥了……”

見張壽不以為然,他也不想繼續這個話題,當下就岔開了這個話題:“而且,三皇子一旦入主東宮,國子監位於北城,從北安門出來即刻可達,這滿京城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求學之地了。只不過,太子求學素來是一對一,若是和這麽多人共處一堂,那未免不合適……”

這一次,沒等他把話說完,張壽就淡淡地說:“鄭鎔只要一天還是九章堂的學生,便是一天上這樣的大課。而我身為師長,只能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至於少司成說這麽多人共處一堂不合適,那鄭鎔在國子監日日進出,豈不是日日都要派人提前清道?”

“那時候國子監還能繼續上課嗎?”

羅司業被張壽堵得啞口無言。他是不甘心讓太子周圍被一群連正經讀書人都算不上的家夥占據,但是如果日後已經是太子的三皇子在國子監日日進進出出,這從上到下在享受榮耀的同時,卻也要承擔相應的風險!

他忍不住瞥了周祭酒一眼,見人亦是眉頭擰成了一個大疙瘩,而其余剛剛還滿臉熱忱的學官們,此時此刻亦是個個糾結,他把心一橫,幹脆就點了點頭。

“張博士你所慮很有道理。太子安危確實至關緊要,既如此,我回去就和大司成上書,太子殿下安危身系社稷之重,還請在宮中好好讀書。”

說到這裏,他頓了一頓,眼神炯炯地看著張壽:“既然張博士認為應該對所有學生一視同仁,那麽想來也不會為了一個學生而放棄其他學生,對不對?”

羅司業都已經把話說得這麽露骨了,張壽哪裏還會聽不出他是什麽意思?

瞧見周祭酒面色一凝,卻沒說話,而其余學官們則是或恍然大悟,或幸災樂禍,他就氣定神閑地呵呵一笑:“我自然說了一視同仁,自然不會因為九章堂的鄭鎔即將升格為太子就改變初衷。”

面對張壽這等坦然的回答,羅司業當即轉身對一眾學官喝道,“這是什麽時候,你們各自都沒事可做了嗎?全都各歸各位,不要違了國子監的規矩!”

他這個少司成到底還頗有威信,此話一出,那些學官們應聲而散。而他自己卻沒有走,直到只剩下了周祭酒,他才徐徐走到張壽面前,語重心長地說道:“張博士,不是我逼你,國子博士和太子師,九章堂的學生和太子,你總要選一邊。說實話,我希望你選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