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章 慈父和嚴師(第2/3頁)

此話一出,周祭酒雖說在心裏把這位多嘴多舌的城門守卒小頭目給罵了個半死,但他到底還想替嶽山長說兩句話,當下就擠出笑容道:“我和羅司業過來時,嶽山長正在後頭觀摩九章堂招生……他和我也算是舊識……”

沒等周祭酒把話說完,皇帝就伸手打斷了他,隨即笑眯眯地打量著嶽山長,因笑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嶽山長,朕剛剛竟是險些錯過你這名門高士了。”

嶽山長不確定皇帝這名門高士四個字是不是諷刺,只能上前長揖失禮道:“甫一入京,風塵仆仆就來湊熱鬧,確實是臣一時興起。臣出身寒素,三代務農,乃是先師教導才有今日,所以志趣學問還算有成。所以臣勉強可稱之為高士,而這名門嘛……”

他直起腰來,笑了笑說:“若以師承論,臣這召明書院山長可以說是出自名門,但以家門論,臣恐怕連寒門都算不上,只能算是個農家子。”

無論是誰,初次面君都難免緊張,可嶽山長此時言行舉止落落大方,自信得甚至可以稱之為自負,周祭酒和羅司業暗自贊嘆的同時,不免有些同行相忌的小小心結,可其他看熱鬧的人中,自然就有人為之心折,心想不愧是南方名士。

尤其是嶽山長的另外幾個學生,此時不約而同地昂首挺胸,仿佛如此就能為人增光添彩。果然,皇帝似乎並不介意有人在自己面前如此自誇,竟是非但不以為忤,反而莞爾一笑。

“歷來英雄不問出身,草莽鄉野之中自有英才。嶽山長多年一手栽培出了眾多英才,如今桃李滿天下,這名門高士四個字,卻也當得起。”皇帝笑眯眯地揪了揪自己那漂亮的小胡子,隨即就興致盎然地問,“你今天來看這場熱鬧,覺得怎麽樣?朕的三郎四郎如何?”

這種問題在大庭廣眾之下直接問?

今天第一次見皇帝的嶽山長只覺得自己再一次被刷新了認識。他能夠清清楚楚地察覺到四周圍的人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無論他說好還是不好,興許都是不那麽安全的。因為這些人當中有些人也許會敬仰他,但也有些人很可能對他有敵意!

因而,他立刻毫不遲疑地說:“臣眼拙,只覺得三皇子和四皇子都是真性情的人。”

真性情三個字用來評價皇子,其實大多數時候都不是什麽好詞,然而,皇帝卻偏偏很贊賞這三個字,此時笑得連眼睛都眯縫了起來:“不錯,你的眼力不錯。朕這兩個兒子,從小被嬌慣得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再加上一個聰慧的攛掇另一個老實的,也不知道闖了多少禍。”

“他們要是能把這真性情好歹收斂一點,朕這個當父親的大概能少頭疼一點。”說到這裏,皇帝自己都沒察覺到,臉上赫然有一種慈父的溫情光輝。

就在他還打算再問兩句,希望從這位赫赫有名的召明書院山長口中聽到更多誇贊兒子的話時,突然就只聽內中傳來了一陣銅鈴聲,隨之而來的就是張壽的聲音。

“好了,時間到了。陸三郎,你去收卷子。”

外間的那點波瀾,張壽當然沒錯過,因為今天阿六也進了國子監,皇帝一現身,他就得到了阿六的示警。不但皇帝,就連之前那位突然現身的召明書院嶽山長,以及其某個學生的不當言辭,還有後來嶽山長訓誡學生的話,因為阿六這個順風耳,他全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此時此刻,他眼看陸三郎把卷子一一收上來之後,就一份一份親自看,墨筆隨手在上頭一圈一勾,就當場批了分數。隨著一旁陸三郎心領神會地報出一個個人的得分,下頭恰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得了三分甚至五分的神采飛揚,只得了一分甚至零分的,則是垂頭喪氣。

而當拿起又一份卷子三兩下批改完之後,張壽盯著那個名字看了片刻,隨即就笑了起來:“三皇子不錯,做對了三道題,雖說沒有超額,但三分穩穩當當到手。”

盡管張壽沒有明說,但陸三郎已然喜形於色。加上之前三皇子那出色的面試成績,此番考進九章堂,那絕對是毫無懸念!

而三皇子聽到張壽這一句誇贊的時候,饒是他素來性情靦腆,此時不至於手舞足蹈,卻也忍不住揮了揮小拳頭,隨即壓抑著聲音輕輕歡呼了一聲。

而他這種完全孩子氣的反應,卻也使得剛剛對這陰險孩子頗有些忌憚的成年人們一時臉色各異。只有和三皇子好歹做過一陣子同學的紀九知道,在卸下身上的包袱之後,三皇子已經重新變回了那個弱氣小皇子。

又報過幾個人的成績之後,張壽看了看手中的卷子,目光在人群中找到了紀九,這才漫不經心地說:“紀九郎,能做對四道題,足可見你這些日子是真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