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四章 進擊的趙幫主

在這個每年秋後大刑殺人都在內城西四牌樓的年代,外城菜市大街……那就是真正的菜市大街,每天清早運菜進城售賣的農人以及買菜的人,能夠把這整條街擠得水泄不通。除此之外,它就沒有什麽額外的功能了。

而在如今午後過了申時的這個時段,這裏本來應該是遍地菜葉,人流稀少,可眼下卻是眾多人聞風而至,至於焦點,自然就是被圍在當中的那幾個漢子。此時此刻,這些人再也沒了剛剛在興隆茶社樓下時的衣衫鮮亮,一個個全都是鼻青臉腫,狼狽不堪,卻還不敢吭聲。

不是他們不想說話,而是只要他們一開口,就會激起更大的反彈。就在剛剛,一個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婦人,就對著圍觀百姓哭訴了自家女兒半年前出門到親戚家送東西,然後就再無影蹤的舊事。就算此時此刻,她還在那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說個不停。

“我的女兒啊……我當初整整一個月都在外城找人,我們母女相依為命,我都差點不想活了!我差點沒把整個外城翻了一個遍,最後才聽說人是被幾個五大三粗的家夥說是抓逃奴給直接塞上了一輛車,可到南城兵馬司去告卻沒人管!這些喪盡天良,豬狗不如的東西!”

這個婦人並不是唯一哭叫不休的那一個,事實上,在她之前,已經有好幾個人控訴自家丟失了孩子,丟失了妻子,丟失了妹妹……總而言之,甭管是不是眼前這幾個人幹的,此時此刻眾多苦主都把滿腔怨氣和怒火發泄在了他們的身上。

如果不是見義勇為的有活力社會團體——也就是鐵衣幫的那些漢子們努力維持秩序,只怕那幾個捆得嚴嚴實實,光挨打不可能還手的家夥早就被活活打死了!

這般鬧哄哄的局面持續了許久,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鐵衣幫的人漸漸就有些撐不住了。他們從前也就是在京城刮刮地皮,向那些店鋪收點例錢維持生計的有活力小團體,都是外城土生土長的人士,因為沒有太大的後台,更惡劣的事情當然也不敢做,所以規模也不算大。

總共就二三十號人,即便全都集中在這裏,可他們也已然發現,此時漸漸有些力不從心。至少那些間或沖上去拳打腳踢的家夥,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和最開始一樣一個個全都攔住。

沒辦法,所謂苦主實在是有點太多了。他們甚至難以分辨,哪些是真正的苦主,哪些是渾水摸魚的人,哪些又是別有用心之徒。

可是,想到那個赤手空拳把他們從上到下全都揍了個遍,然後讓他們不得不俯首帖耳的冷漠少年,每一個人卻不得不硬著頭皮繼續維持。尤其是因為力氣大,打服其他人坐了幫主的趙鐵牛——鐵牛不是真名,而是因為力氣大打架狠得的諢名——更不得不奮戰在第一線。

挺身而出的他用自己的力氣拽住那些拼命拳打腳踢泄憤的人,往日和人講道理更多都是用拳頭而不是用嘴的他,今天竟是異常苦口婆心:“好了好了,婆婆你打幾拳消消氣也就行了,真要把人打死,你上哪去找你們失蹤的兒媳婦?”

“大娘你也是,別哭了,小心把眼睛哭壞!什麽,你說衙門不管?呸呸,這事情已經通天了,這家衙門不管也有那家衙門!這京城衙門可多著呢,剛剛親眼看到這幾個家夥試圖誣良為賤,而後又吩咐我們押了人遊街示眾的,就有渭南伯,知道渭南伯是多大的官嗎?”

趙鐵牛正磨破了嘴皮子勸導那些憤怒到極點的苦主,可就在這時候,他就聽到了一聲吆喝:“讓開,全都讓開!誰允許你們聚集在大街上鬧事的!不想挨鞭子就趕緊讓開!南城兵馬司辦事,閑雜人等退散!”

一聽到南城兵馬司五個字,趙鐵牛冷不丁打了個寒噤,對於他這種在外城討生活的人來說,任何官府都是最大的,一個甚至都沒有編制的非經制役,比如說白役和幫役,也能夠對他這個所謂幫主呼來喝去,更不要說衙門就直接在外城的南城兵馬司。

那可以說一直就是外城所有百姓頭上的天!

因此,哪怕那個冷漠少年給過他們非常明確的保證,他還是忍不住戰戰兢兢。當看到人群不由自主讓出一條通路,南城兵馬司那個他只遠遠見過一面的馬副指揮和一群兵卒大搖大擺地出現時,他先是吞了一口唾沫,隨即反復告訴自己如今是有後台的人了,這才迎了上去。

“馬三爺……”

他還沒來得及說第二句話,就只見一鞭子迎面抽了下來。

要是擱在平常,趙鐵牛頂多只會忍氣吞聲用肩膀又或者別的部位擋住這一下,可這會兒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勇氣……又或者說火氣,竟是突然出手一把拽住了那鞭梢,隨即更順手用力一扯,差點把肥頭大耳的這位副指揮馬三爺給拉下了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