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四章 撒手放養(第2/3頁)

“他的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想來一定會欣慰。”

張壽忍了又忍,可聽到這裏,他終究忍不住質問道:“若想要兒子光宗耀祖,秦國公難道不該從小就言傳身教,讓張琛耳濡目染,如此方才能夠把兒子教成棟梁之材嗎?”

他這話出口之後,就意識到自己有點沖動了。然而,他完全沒想到的是,張川不但不惱,反而用一種一本正經的語氣道:“我張家素來有祖訓,兒孫自有兒孫福,隨他們怎麽長。想讀書就讀書,想練武就練武,如若遊手好閑敗家,那也隨他們去。”

見張壽已然是瞠目結舌,他就認真地說:“如先父少時不好功名好奇謀,於是風虎雲龍,因緣際會投了先帝睿宗;如我不好奇謀不好武略,唯獨好編書,此番卻出任順天府尹,但好歹活了四十歲,知人善任卻還是能做到的,更何況有王總憲這般前任,我只要蕭規曹隨就好。”

“如張琛,要是他就像從前那般頑劣下去,我雖失望,卻也只能由著他。”

“我家族譜上,開始有完整記述的是七代之前那位老祖宗,他是一位考出舉人,卻無心做官,醉心商業的奇人;此後族譜上那一代代族人,有拋下家財入杏林的,有於邊疆作軍醫,而後卻因為舉告走私而得官的;有貪贓的;有賭博敗光家業妻離子散投井自盡的……”

“有直接由舉人而出任縣令,晚年安養花草,姬妾成群的;也有從一而終,一生一世一雙人,結果夫妻子嗣艱難,只得一脈單傳,最後兒子還養廢了的……到先父的時候,不少支系族人都已經離散了,先父也沒去找。總而言之,我張氏家訓,便是順其自然。”

這種聽上去非常為兒孫著想,特別講自由的祖訓,很好……很強大!沒絕嗣真奇跡!

張壽心裏簡直哭笑不得,此時就幹脆直截了當地看著張川問道:“那我敢問秦國公,這條祖訓,嗯,也就是張氏家訓,張琛他知道嗎?”

張川笑眯眯地看向張壽,輕描淡寫地說:“張琛還沒到二十,尚未在家廟加冠,這條祖訓他自然是不知道的。從前家中是每到兒孫六歲啟蒙時就告訴他,但到了先父時,他說兒孫太小,尚不懂何為順其自然的時候說這些,說不定反而不美,所以就改成了加冠再告知。”

張壽頓時啼笑皆非。他該怎麽吐槽好呢?六歲的時候告訴小孩子,你將來隨便做什麽都沒關系,混吃等死也行,那當然不好。

但你二十歲的時候這麽對兒孫說,兒孫三觀已定,確實可以選定前路,可在之前那些年要是兒子已經長歪了呢?好歹你也先管管你兒子,把人三觀培養好,不要這麽不負責任吧?

想到這裏,他忍不住嘀咕道:“就算順其自然,可秦國公你從小不親近自己的兒子,已經見人生出怨尤之心,卻依舊聽之任之,這總不至於也是祖訓吧?”

這一次,張川終於有些尷尬了起來:“我兒時都在先父身邊長大,當時英宗諸子奪嫡,諸藩或蠢蠢欲動,或居安思危,或局勢動蕩,我每日便是跟著先父和成年人相處,因而對小孩子應該如何,從來都沒有什麽認識。張琛出世之後,我看到那小小的嬰兒,不免頭皮發麻。”

“兒時既不曾抱過,更不曾教過,都是他母親的功勞,等長大之後,我再拿出父親的架子去教導訓斥,那豈不是說不過去?既如此,家中他想要什麽就隨他去拿,他想要求娶誰,那也憑他高興,憑他能力,再說有張博士你給他把關,我這個當父親的就順其自然了。”

這一次,張壽終於無話可說。

原來,這個看似高冷到管生不管養的父親……是個不知道怎麽和兒子相處的呆子!

張壽深深嘆了一口氣,隨即滿臉好笑地說:“秦國公相不相信,若是張琛知道一直以來耿耿於懷的事情竟然是這般真相,他絕對會氣個半死,然後找你這當爹的大吵一架?”

“那也隨他了。”張川依舊說得很輕松,仿佛張壽所言不是父子反目的大事,而是一樁無足輕重的小事,“反正我只有他這一個兒子,日後張家上下都是他的,他若是恨我,日後養出一個更勝過他的兒子到我面前耀武揚威,鄙視我這個當父親的就行了。”

此話一出,發窘的人就換成了張壽。果然,接下來,他就只聽張川慢條斯理地說:“你兒不如我兒,他爹勝過我爹。這不是張博士你在皇上面前說的原話嗎?”

那天他陪著皇帝在乾清宮見了無數貴介官宦子弟,可皇帝早就下了封口令,不許傳言吧?是楚寬沒管好那些內侍宮人,於是以至於風聲外露,還是幹脆就是皇帝本人大嘴巴?

就在他尷尬到心情異常郁悶的時候,外間突然傳來了一個清脆的笑聲:“阿六,這是順天府衙,怎麽又是你親自在外頭望風,是秦國公和阿壽在說什麽悄悄話不能讓人聽?能放我和表叔進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