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五章 奉旨試吃?

皇帝起初說得輕松有趣,楚寬卻說得肅然沉重,一旁的朱瑩聽得糊塗,幹脆趁皇帝不備,突然出手搶了那木人來看。這一瞧,她就忍不住撲哧笑道:“難不成那個本來不肯為皇上雕刻的巧匠,居然就直接照著皇上那時候拔劍相對,兇神惡煞的姿態,雕了這麽個木人?”

別人就算已經想到了這麽一回事,卻也斷然不敢說出來,可朱瑩卻是從小在太後膝頭和皇帝嬉鬧慣了,此時順口就道出了實情,還用上了兇神惡煞這種形容詞。可這裏到底還有秦國公張川這樣的外人,話一出口她就意識到了失言,當下就趕緊改口。

“要真是這樣,這巧匠還真是欺軟怕硬!早答應不就好了?”

皇帝卻毫不在意地說:“那時候朕年輕氣盛,脾氣比現在可糟糕多了,只要被人一撩撥就火冒三丈,更何況是朕以禮相請,以利動之,卻還遭到別人的回絕和驅趕。直到看見那人能夠在朕那利刃威逼下雕出這樣栩栩如生的木人,那時候朕才真正服氣。”

“最難得的是,那位巧匠直接把木人送給了朕,然後就沒好氣地攆人。他說,挾技者難免自傲,雖不敢說傲公侯,但都倔得很,就和朝中某些官員明知道錯了卻死不悔改,最終弄成意氣之爭一個樣。”

“他是擅長雕刻,但更擅長的是造船,只可惜被人攆出船廠再無機會,所以曾經發誓,絕不為那些富貴驕人的家夥雕刻。但他還惜命,不想死在朕劍下,所以雕好了就趕緊走你吧。”

這一刻,張壽忍不住脫口而出道:“然後皇上就送了他一個船廠?”

“怎麽可能!”秦國公張川不禁啞然失笑,“皇上那會兒應該是十六七歲的時候,尚未親政,而且就算是親政,太後也不會答應……”他說著說著,聲音就越來越小,因為他赫然發現,皇帝竟然用極其贊賞的目光沖著張壽微微頷首。

“張壽你倒是猜得挺準,朕雖說不能送給他一個船廠,但朕自己就有一個船廠,卻是把他直接招募了去做大匠。這十幾年來,他在船廠打造出的大船就有七艘,倒是沒有辜負朕,就是這份雕刻的技藝不知道還留著幾分。”

張壽只是隨口一說,卻沒想到當年那位少年天子竟然真的會這麽簡單粗暴任性。他只能有些窘迫地幹笑道:“臣也就是姑且猜一猜……”

一旁的楚寬卻忍不住面色陰了一陰,他明明已經揭出了今天這樁事與宮中那樁竊案的關聯,但被朱瑩這麽一打岔,在場眾人的關注點一下子就歪了。

朱瑩是我行我素,想著什麽說什麽的性格,張壽和皇帝相處時,大多數時候也顯得很輕松隨便,同樣是有什麽說什麽,也難怪素來不拘常理的皇帝一向對張壽頗為偏愛,至於張川的態度,在楚寬看來,就有些故意避重就輕之嫌了。

然而,既然已經提過,他自不會糾纏不放,當下默然侍立一旁,靜靜等著話題轉回來。他相信,皇帝斷然不是連這種事都能輕輕放下的性格。果然,不一會兒,他就聽到皇帝突然開口問道:“禦膳房那個姓周的勾連叛賊也就罷了,他怎麽就能和乾清宮郭尚宮勾結的?”

直到這時候,楚寬才低下頭,輕聲說道:“郭尚宮進宮時已經年過三十,因是精通詩書禮儀,又沒有子女的寡婦,所以太後將她選入宮,看她謹慎,方才放在乾清宮侍奉,希望能借由她管束那些宮人。然則……”

他頓了一頓,最終沉聲說道:“郭尚宮在當初文君新寡後,就和那姓周的結識,兩人本是半路夫妻。但太後征召才女為女官的詔命之後,她為了這個機會選擇入宮,卻承諾為奸夫尋一份好差事。三年後,她立足穩當,就走通光祿寺的門路,把姓周的提挈進了禦膳房。”

郭尚宮進宮時已經年過三十,皇帝記得那時候自己才十幾歲,自然只是將其當成保母。而且他性格跳脫,和年紀大了喜歡說教的郭尚宮談不上十分投契,也就更談不上多少孺慕了。只不過,因為陪侍了那麽多年,他到底還是給人幾分禮遇的。

然而,若是按照楚寬這般說,郭尚宮赫然是處心積慮進入宮中,甚至提挈奸夫,這要不說圖謀不軌,誰信?更何況,楚寬還言之鑿鑿地說,那姓周的掌禦竟然和臨海大營叛賊相關!

皇帝強壓下心頭怒火,這才看著張壽說:“光祿寺賬目已經全部封存,你明日就讓擇定的九章堂監生前往光祿寺接手所有賬目,給朕用心查,不要放過一絲一毫的漏洞。尤其是光祿寺中關於禦膳房的那賬冊,給朕一條一條查清楚。”

見皇帝已然動了真火,張壽當然不會討價還價,當即一口答應。而一旁的張川雖說是勛貴,但他因為天性好文,對那些文官也更有認同感,此時卻忍不住問道:“這光祿寺賬目一旦封存,那接下來的日常運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