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 老師常背鍋

“小花生,小花生!”

盡管屋子裏老鹹魚似乎也聽到了阿六的話,在裏頭叫了兩聲,小花生卻置若罔聞,想都不想就立刻一溜煙跑出去。他這幾天住在縣衙,穿的又是那一套絲絹衣裳,乍一看和阿六的打扮沒什麽兩樣,再說縣衙裏的差役和小吏都見慣了,根本就沒有一個阻攔他的。

他已經知道張壽在二堂,可急急忙忙趕到了門口,發現只有朱廷芳那幾個護衛在,見了他不過瞥過來一眼,誰都沒開口攆他走,他不禁稍微心定了一些,卻到底不敢貿然進門,只垂手在門口等著,耳朵卻高高豎了起來,竭力試圖偷聽裏頭的說話。

“江閣老他想抓朱將軍和張博士的錯處,卻也不想一想,老太師領了聖命親自在滄州坐鎮,他那些門生故舊卻在那拼命攻譖朱將軍和張博士偏袒亂民,邀名賣直,豈不是指桑罵槐,詆毀老太師?他門生滿天下,但怎麽能比得上老太師的弟子?”

二堂中,張壽並不知道小花生此時在門外偷聽,可呂禪如此露骨地賣好,他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江閣老門生滿天下,但人所有的門生加在一塊,想要和葛雍比,確實還差點,只因為葛雍還有一個弟子就是當今皇帝!皇帝親口認的,老師兩個字從來掛在嘴邊!

當然,這要是皇帝軟弱些,江閣老VS葛太師的結果也許不好說,可當今皇帝好欺負麽?

“而且,江閣老突然就數面開戰,實在是太托大了一些,孔大學士和他本來就是死敵,張大學士入閣未久卻被他一再打壓,這次他的黨羽竟然又失心瘋地往二人頭上潑臟水,是誰都忍不了!再加上趙國公,還有陸尚書,不,陸祭酒,楚公公都說,不知道他怎麽想的……”

朱廷芳淡淡聽著呂禪在那解說京城局勢,眼角余光瞥見葛雍正在專心致志翻閱一本書,一副充耳不聞的樣子,還不時一面用右手手指戳戳書上的內容,一面用左手揪著張壽要其解說其中什麽關節,哪怕他不用想都知道葛雍不過是做個姿態,卻也不免為之氣結。

葛雍要想拉著張壽回京去全心全意地研究算學,然後把滄州這邊的事撂挑子給他……也不要做得那麽明顯!

因此,朱大公子虎著臉深深吸了一口氣,這才突然打斷了呂禪道:“呂公公,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宦官等閑應該是不能出京的吧?”

沒等遽然色變的呂禪開口解釋或申辯,他就若無其事地說,“我不是那些食古不化的文官,我只想知道,既然此次已然破例,那想來你總不至於就是一個傳話的,因為傳話的事誰做都可以,何必宦官?滄州從縣令到屬官再到屬吏缺員十數人,朝廷不填補,卻派你來?”

呂禪原本分心二用,正在偷聽葛雍和張壽到底在說什麽,等發現兩人在說什麽平面直角坐標系中圓方程的三種表達式,他聽著那一個個發音古怪的符號,登時頭皮發麻,等意識到朱廷芳出言犀利,他在色變之後再聽到人竟是一針見血質問他來意,頓時更是措手不及。

雖然很想顧左右而言他,又或者含含糊糊把這一個話題先岔開緩緩再提,可朱廷芳的視線實在是太有壓迫力。他甚至沒辦法回避那犀利的眼刀,到最後幹脆把心一橫,吐露出來意。

“滄州建港的事,朝中尚未傳開,尤其是江閣老還完全被蒙在鼓裏。但既然朱將軍和張博士已經聯絡了山西和蘇州商人,朝中圍攻江閣老一派的官員當中,就有這兩地的官員,這消息要想一直隱瞞到江閣老被拉下台之後,可未必是那麽容易的。”

“而且,就算江閣老日後下台,孔大學士也好,張大學士也好,甚至從前不哼不哈猶如應聲蟲似的吳閣老也好,你們覺得他們就會和朱家,又或者更準確地說,和皇上一條心嗎?不可能!這些官員在科場千軍萬馬中沖殺出來,歸根結底,其實更信他們自己一點。”

“既然那些人信不過,朱將軍和張博士又是竭盡全力為皇上效力,就不想拋開那些掣肘,好好謀劃一個全新的滄州嗎?要知道,滄州隸屬於河間府,可知州衙門卻長久缺位,長蘆縣令固然因此一手遮天,可區區縣令卻終究受制於河間知府。若是把這舊制扭轉呢?”

“更進一步說,如果能讓滄州升格為府,將南皮縣、鹽山縣和東光縣全都納入其下,那麽不但能把運河區域從河間府分出來,也足夠與之分庭抗禮了,而且臨海區域全都納了進來。如若擔心將來的碼頭如天津一般不可制,稅關和監軍,司禮監願意出一份力!”

呂禪說到這裏,見張壽總算是從葛雍那算學書中抽離出來,看向了他,而朱廷芳亦是面色凝重,他本以為至少這郎舅二人已經重視起了他這番話,誰知道張壽卻是直接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