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第2/3頁)

也就是說,如果九娘不要借口去見裕妃和人分道揚鑣,其實本來可以趕上那場論戰的。

而小胖子也只是有感於朱瑩那強硬的態度,來給老爹報個信,報完信後立刻就麻溜地跑路了,等陸綰回過神還想再追問細節時,人早就不見了蹤影。對於這個滑不留手的胖兒子,他一向是沒有太多辦法,更知道人能跑來知會他一下這件事,那就已經很有孝心了。

只不過,朱瑩今天這豁出去一鬧,他已然想到了後果。恐怕在那位真正剛愎的江閣老心目中,他大概已經要算是叛徒了。關鍵時刻掛冠求去,抽身而退,卻又謀了公學這樣一個退步之所,他要聲稱不是和朱家達成了妥協和解,人家信嗎?

本來他也是和朱家達成了默契……否則,那些沖鋒陷陣的禦史都快被割草一般割幹凈了,他這個曾經在背後唆使的兵部尚書至於這麽逍遙嗎?當然,如果他和江閣老繼續抱團,也不是沒有和朱家對抗的本錢,奈何這一次的敵人原本就不是朱涇。

“大司成!”

聽到外間傳來的叫聲,見一個年輕人匆匆沖了進來,陸綰頓時沉下了臉:“我都說過幾次了。公學不是國子監,我也不是大司成!”

“是,大司成。”那年輕人習慣性地答了一句,隨即才尷尬地說,“學生知道了,只是外頭都這麽叫,一時改不了口,而且我從前在國子監也叫慣了……剛剛是江閣老派人過來,說是有要緊事和大司成您說,我一時也忘了您的吩咐。來人說江閣老邀您去家中一會!”

陸綰頓時眉頭一挑,隨即就沉默了。

他今年五十出頭,按照太祖制度,進士出身的他和其他進士一樣先為一年翰林,集中學習朝廷律令和各種制度,隨即在都察院試禦史一年(當然也有人去六部),外任為縣令三年,此後回朝任浙江道監察禦史、掌道禦史,再出甘肅擔任兵備道,臨危受命當了兩任山西巡撫。

等到攢夠了親民官資序,最終回朝時,他直升兵部侍郎,三年後就當上了兵部正堂。

從年紀上來說,二十五歲中進士的他比很多中年方才步入仕途的人要幸運很多,有足夠的時間去熬資歷。在中進士後的二十六年間,他遷轉的官職並不算多,其中多有在一個官職上幹滿六年的情況。如果不是他年輕,說不定早就該退休致仕了。

所以,入閣之前的資序他都一一攢夠了,就等著有朝一日大學士加身,完成宣麻拜相的最後一步。然而,不幸的是他是江閣老的門生,在很多官職遷轉的關鍵時刻,都曾經有江閣老的插手。於是,當朱涇扭轉不利,凱旋回京時,他這個兵部尚書也就陷入了尷尬境地。

在權衡利弊之後,他接受了兒子陸三郎提出的建議——雖然他知道那建議斷然不是他那個聰明卻還差點火候的大胖兒子提出的——急流勇退,直接交出了兵部尚書的位子。在他看來,這總比硬挺到最後,卻被江閣老斷尾求生割舍強,也比被皇帝攆下位子來得好。

然而,他這知錯能改的故事一經傳播,再加上公學如火如荼地籌辦,立時就迎來了江閣老的強烈反彈。

就比如陸三郎轉述朱瑩和幾個士人那番論戰,如果不是江閣老的默許,其門生故舊的鼓勵甚至唆使,有人敢於將他那並不算新事物的禁酒令拿出來大放厥詞?

他已經算很仁至義盡了,又不曾挑明是江閣老在背後指使他,又曾經在那些禦史被左遷後送過程儀錢,哪像江閣老那樣,根本就只是派人無關痛癢地勉勵了幾句,一文錢不掏?

這位當了多年首輔的老大人倒是自詡兩袖清風,卻不知道他那孫子在外頭揮霍了多少錢,還當底下官員全都一點怨言都沒有嗎?如今就因為他要自保,卻還要揪著他不放,想要拿他當作繼續展示威德的靶子?

此時此刻,見剛剛進來匆匆傳話的那年輕人不住地偷瞥自己,陸綰就淡淡地說:“人走了,還是在外頭?”

那年輕人連忙恭恭敬敬地說:“他傳話之後就走了。”

“呵呵。”陸綰發出了意味不明的一聲笑,隨即就溫和地對那年輕人說,“這公學之事,迎賓接待有門子,傳話有典儀,怎麽值得你親自跑?要知道,你是九章堂的監生,臨時抽調到公學來教九章算術……看我這記性,應該是教葛氏算學才對。你要把自己當老師,當先生。”

見那陸三郎向他舉薦,來自九章堂的年輕監生先是愕然,隨即就露出了激動到有些感動的表情,久經風雨的陸祭酒就拿出了更加使人如沐春風的態度。

“以後若還有人讓你做這傳話的事,你直接拒絕,為人師表,不是替這些人跑腿的!”陸綰一邊說,一邊親切地拍了拍人的肩膀,又勉勵道,“你們九章堂有人輪換到王總憲那邊實習,有人到我這來教書,要我說,九章堂第一期的人真是太少了,不夠用。你前途無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