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七章 觀刑漫話(第2/3頁)

別人都是隨口說說,可這位是把想象變成現實了啊!啞然失笑的同時,張壽沒注意他們的話題竟是從朱廷芳拷打犯人轉到了另外一個詭異的角度,卻覺得這種事執行難度太大,而且很容易導致另一種情況。

“不過,明知必死卻還要零碎受苦,這些犯人也許熬不到斬刑就會憤而自盡吧?再者,明知必死就幹脆作惡到底,這可能性也是有的。而且,窮兇極惡很難界定,很容易因為朝廷官府的政令變化,蔓延到所有死刑罪名上。到那個時候,懲惡揚善的初衷恐怕就維持不住了。”

“聽說,當年在斬刑前臀杖示眾的,全都要太祖皇帝親自勾決方可。”說起那麽多年以前的事,小花生也有些不那麽確定,猶豫了一下這才繼續說道,“叔爺說太祖皇帝之前還特意在各地官衙樹立鐵牌,把適用於如此處置的罪名寫在上頭。至於沒等行刑就自盡的……”

少年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小聲說道:“據說那時候的旨意是挫骨揚灰,撒到黃河裏去,這樣會永世不得超生。別看那些惡貫滿盈的人,大多還都很信來世,再說有時候還期望大赦令,所以不免苦苦熬著。雖說每年這些大惡犯人就赦免一兩個,但好歹也有盼頭。”

“叔爺他看過一些當年留存下來的手稿,說太祖的大赦令其實是騙人的,往往那些報上來的死刑犯中早就選定了罪過不那麽大,只需要狠狠打幾頓以示‘薄懲’的家夥,回頭輕輕放過,一般人根本不可能大赦。不過這些話,還是不要對這位張博士說了。”

可說到這裏,小花生突然回神,瞥見月台上那幾個人被打得哭爹喊娘,突然想到了另一條法令,頓時面色蒼白:“不過張博士你說得也沒錯,太宗皇帝之後,死刑之前還要臀杖示眾的,又加上了十惡犯人,好像謀逆叛亂等等都算……雲河叔不會也被歸到這一類中吧?”

張壽見小花生仿佛急得要哭了,而阿六正再次輕拍小家夥的肩膀表示安撫,他就也出言安慰道:“事情還沒水落石出,你先不要急。”

小花生使勁點了點頭,臉上卻盡是擔憂:“叔爺不但收養了我,還教我讀書認字,雲河叔也是,可滄州這地方,沒門路考不上小吏,後來他為了謀生計,就跟著叔爺出海了。叔爺的船沉了之後,他娘和叔爺大吵一架,死活不許他再出海,還逼著他去學紡紗。”

張壽微微眯起眼睛,隨即問道:“說起來我有些好奇,滄州的紡工,似乎男子比女子多?”

“沒錯,一直都是男子比女子多。一來是滄州男多女少,二來是因為地少不夠種,如今海運多過漕運,運河碼頭也不需要那麽多力工,三來是如果家裏有幾台紡機,一家男男女女都紡紗的話,比種地賺得更多。”

“滄州織的棉布雖說沒江南的那麽多花樣,但好在結實耐用,通過水路就可以把棉布送到京城,因為路途近,運費比江南棉布便宜,普通棉布價格只有江南普通棉布的三分之二。”

朱二沒想到張壽和小花生看人行刑竟然也能把話題扯這麽遠,不由得使勁咳嗽了一聲。

他可沒那麽好心理素質,面對這一幕實在是有些頭皮發麻,甚至有去揉屁股的沖動。

而且,他還不禁由人及己,想到了自己那些年曾經挨過的家法。雖說不至於像如今這樣雨點一般沒個止歇,但十下起步,二十下熱身,三十下鬼哭狼嚎……這種經歷都沒少過。當然,家法只打屁股,不像眼下,別說屁股,就連大腿都被木杖抽得沒一塊好肉!

回過神的張壽見朱二那副糾結的表情,就知道人在想什麽,當下也不去戳穿這位挨打專業戶的準二舅哥,卻也沒急著進去,而是在外頭繼續看熱鬧。

不多時,其中一個一個勁嚷嚷什麽都願意說,聲音還最大的漢子,就被重新拖了進去。

只不過就剛剛這麽一會兒,此人的臀腿就已經血跡斑斑,想來怎麽都至少挨了幾十下。

而其他幾個正在挨打的見此情景,全都忍不住大叫求饒了起來。

可裏頭壓根沒傳來喝令停止的聲音,一個個人甚至連輾轉躲閃都做不到,只能挺在那苦挨。沒過多久,剛剛似乎是被拖進去問話的人,卻又被重新拖了出來,照樣扔在地上繼續打。可這一次,人卻只能發出咿咿嗚嗚的聲音,原來是嘴被一團破布給堵住了。

沒等其他幾個人幸災樂禍,又有一人被拖了進去,同樣是沒過多久被拖出來,堵了嘴繼續打,等到第三個第四個第五個第六個,張壽已經看出了名堂來。

敢情是朱廷芳有意對比這些家夥的口供,同時通過這些家夥殺雞儆猴。

果然,等到第六個家夥被拖出來又打了無數,朱廷芳方才徐徐從大堂中出來,身後還跟著女扮男裝的朱瑩。見了他時,前者只不過微微頷首,眼睛一亮的朱瑩卻立時繞過人群來到他面前,笑著說道:“阿壽,你真是料事如神,我們才去了第三家就截住了這些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