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六章 原來是他(第2/3頁)

他努力地整理著有些混亂的思路,可一句話都還沒來得及說,卻被張壽接下來的話嚇出了一身冷汗:“我看過這三本筆記,內容詳實,記錄清楚,說實話,我沒想到會有人這般用心。如此說來,是你在上課的時候埋頭記錄我講的那些東西?”

張壽說著突然一頓,隨即就似笑非笑地說:“如果真是你完整記錄我講的東西,事後再整理出來,這難度實在是不小。畢竟,半山堂不同於其他各堂,我講課隨心所欲的時候多,照本宣科循規蹈矩的時候少。所以,這三本筆記打包賣五十貫,不是賣貴了,是賣便宜了。”

紀九只覺得後背衣衫已經完全貼在了身上,濕漉漉的很不舒服。他晃了晃發沉的腦袋,甚至都沒注意到阿六已經悄然離去。直到這一刻,他才有些惱火自己太過輕狂,考完之後就去喝酒,以至於此時腦袋一片漿糊,根本無法做出合適的應對。

可他至少知道張壽此時這一番質問的中心是什麽——可是,那三本筆記到底是為誰記的,打死他也不敢隨便透露。可他也想不出一個能把張壽糊弄過去的借口,當下只能選擇沉默硬扛。然而下一刻,他卻險些沒跳起來。

“紀九郎,沒想到你一向不顯山不露水,卻在宮中有人脈,真是不簡單啊!”

張壽怎麽知道的!

猛然擡頭的紀九和張壽四目相對,見其眉眼間流露出一絲笑意,他才一顆心猛然一縮,意識到自己的反應給了對方確證的機會!淋漓大汗的他慌忙低下了頭,正打定主意絕對不承認時,卻不想張壽又慢條斯理地說了話。

“這次分堂試中,最後幾道題是皇上出的。皇上又不曾像徐監丞這樣天天在半山堂外頭晃悠,就算三皇子和四皇子常常回去對他說起,他也頂多只能聽個大概。所以,我早就聽說半山堂中有人專門記錄課堂內容,送宮中給皇上禦覽,卻沒想到竟然是不顯山不露水的你。”

紀九登時如遭雷擊。原來司禮監掌印楚寬吩咐他暗中記下課堂內容,並不是自己要看,而是給皇帝看!皇帝在看那些筆記的時候,知道是他寫的嗎?他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人,可能會因此進入皇帝的法眼?

不,不可能,以楚寬的謹慎,說不定會再讓人抄一遍,不會讓人看出他的筆跡……

心中猶如萬蟻噬咬,時而歡喜,時而惶惑,時而憤怒,時而驚恐……紀九面上的表情就猶如走馬燈似的變幻個不停,他知道這是因為酒仍然未醒而導致的心緒雜亂,奈何此時他根本沒有強行去鎮定心神的機會,只恨一時為了擺脫麻煩,又想著弄點錢,惹來了張壽關注。

權衡再三,他終究還是決定坦白。楚寬固然是個始終很低調的人物,而且是皇帝身邊的近侍,但縣官不如現管,不說張壽管著國子監,就說現在,他也還在人家的地盤上。

於是,他索性坦然說道:“老師說得沒錯,是司禮監楚公公吩咐我記錄老師授課內容,然後整理出來,定期交給他的。”

原來是楚寬?張壽有一種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感覺。

意料之外是因為他沒想到楚寬這個一貫不結交外臣的司禮監掌印竟然會悄悄地勾搭了一個官宦子弟——要知道,紀九的老爹,乃是都察院左副都禦史,都察院位居前列的大佬之一。而情理之中,則是因為若非楚寬這樣的人物,趨利避害的紀九公子理應不會屈從。

他點了點頭,又笑道:“你賣給紀九他們這筆記,又沒有讓他們去作弊,本來也無可厚非,但你這筆記做成這般大小,正好適合作弊用,難免要招人口舌。所以,就算你自己此番分堂試成績突出,你就不怕回頭招人非議,甚至誹謗?還有心思大晚上在外頭飲酒作樂?”

“我……”紀九沒想到張壽便猶如連環手似的,抽絲剝繭,直接挖到了最深一層。可最要緊的楚寬都已經供了出來,他把心一橫,索性也就實話實說。

“如果我能考到半山堂第一,卻又被人質疑作弊之類的事,就假裝負氣退出半山堂自證清白,屆時楚公公許諾給我在京城之外謀一個差事,雖說未必很好,卻也比在京城看家裏人臉色強。我不像陸築那樣有天賦,也不像張琛張武張陸那樣早早就得老師信賴,所以……”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張壽擡手示意紀九不用勉強繼續說下去,這才呵呵一笑,“半山堂中那麽多人,我確實沒辦法面面俱到,有時候也難免厚此薄彼。從前翠筠間那些人,我是曾經代瑩瑩承諾過他們的,難免要多看顧一點。你早有門路,有什麽想法也很正常。”

張壽說得雲淡風輕,但紀九卻為之亡魂大冒。他可從來不敢去賭別人大肚能容天下事,此時此刻,他最怕的就是張壽將考場中發生的那一幕幕全都和自己聯系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