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引蛇出洞,興師問罪

帶著一幫大臣圍觀了整個實驗,隨即很不負責任地把兩個剛到啟蒙年齡的皇子,以及一大堆不良少年扔給了張壽之後,皇帝就神采飛揚地辭別了自己敬重的老師葛雍,帶著一大堆人離開了葛府。至於那塊擦幹了水漬的太祖題匾,則是交給了國子監祭酒周勛。

至於這位曾經因為這塊匾吃了頗大苦頭,如今卻驚聞匾題匾中真的存在空心暗格的大司成,事後會如何糾結,天子就撒手不管了。

然而,也不是沒有人留下來。葛雍的老友兼死敵褚瑛和齊景山就沒走。而順天府尹王傑,竟然也用有事向葛先生請教這個借口,堂而皇之地留在了葛府。

然而張壽非常意外的是,兵部尚書陸綰本來就磨磨蹭蹭走在最後,而朱瑩瞅了個空子突然上前一攔,人竟然順勢留下了!

葛雍原本就打算留著張壽,探討一下術語手冊的問題——天知道他近些日子成了書坊裏頭出書最多的名人,卻沒有一本是他事先知道的,每次都是後知後覺,如今他打算正兒八經印一本書給自己正正名聲。因此,他不免覺得這麽多人紮堆實在太煩。

尤其是陸綰這種專心致志青雲直上的祿蠹,那更是不在受歡迎之列,就連齊景山褚瑛和王大頭留下,他也只不過是當成可供炫耀的對象而已——陸綰這種根本聽不懂那些名詞的人,對其炫耀那簡直是對牛彈琴!

所以,他幹脆懶得理會朱瑩把人截下來到底是什麽名堂了,吩咐一個啞仆回書房,把整理好的術語手冊取了過來,繼而得意洋洋地說:“你們有眼福了,這是我這關門弟子張壽和我一塊鉆研出來的簡易術語手冊,把算經上頭那些拗口的術語,都改成了通俗易懂的詞。”

褚瑛頓時習慣性地譏諷道:“你和張壽一塊鉆研出來的?你這當初連阿拉伯數字都不太肯用的老家夥,什麽時候這麽新潮了?誰不知道你一直都叫囂傻瓜沒資格學算經!”

“我新潮怎麽了?誰讓這世上傻瓜太多,連個九章算術都好多人看不懂?長此以往,算學就我們幾個老頭子鉆研,很有意思麽?廣撒網才能多捕魚,這點道理也不懂,老糊塗了你!”

被歸在傻瓜類別中的朱瑩頓時撅起了嘴,隨即發狠似的想,哪怕為了以後和張壽有話可說,她看來也得去好好補一補那些知識。

而被另一個歸在傻瓜類別中的陸綰,那則是差點臉色發抽,再一次想起當時張壽解釋他卻怎麽都聽不懂的情景。那真是太丟人了!

齊景山沒理會兩個擡杠的老友,拿著其中一卷安安靜靜地站在一邊翻閱。而同樣算學頗有造詣的順天府尹王傑,則是手中拿著書,卻把張壽叫到了一邊。

“有件事我之前沒來得及和你說。”王傑那大大的臉上,表情非常平淡,仿佛就在說著一樁無關緊要的事情,“你解出來的那封信,我在朝會上沒有說出實情,而是稍稍改換了幾個字,把它粉飾成了十三封信裏頭無關緊要的一封。”

張壽在片刻的意外之後,立刻若有所思地說:“您是想讓別人誤會我其實沒解出來,釣出背後的大魚?”

“沒錯。”王傑很滿意自己如今是在和明白人說話,臉上浮現出了淡淡的笑容,隨即低聲把自己篡改過的信對張壽讀了一遍,然後才繼續往下解釋。

“真正的信,我已經悄悄密奏過了皇上,剛剛皇上也很贊同我的做法。畢竟,不管是不是有人故意魚目混珠,只要消息傳出去,那個人必定會左思右想,只要他坐不住再出招,那麽就容易抓住馬腳……”

沒等王傑繼續說個明白,張壽就笑著打斷道:“王大尹您自己有主意就好,反正我只管破解密信,怎麽處置,怎麽釣魚,那是你的事。倒是你這主意有沒有和陸三郎小齊和小呆說過?只要他們三個不多嘴,那就行了。”

“如果不是今天太後召見,得等到我回去,你才能離開順天府衙。那三個想必還在順天府衙裏團團轉呢。”王傑說得若無其事,隨即就低頭翻了翻手中的書,目光在那些術語上一掃,他就再次擡起眼睛,“葛先生和你研究出來的東西,必定不錯,回頭付梓了送我一套。”

他頓了一頓,仿佛生怕張壽聽不明白似的再補充了一句:“書太貴,我買不起。”

這最後七個字,他提高了一點聲音。

這下子,剛剛和褚瑛從誰更古板爭執到一道難題的葛雍,竟是耳朵很尖地捕捉到了。葛太師頓時氣急敗壞地叫道:“王大頭,你還好意思哭窮?這書是我定價這麽貴的嗎?是那些奸商!再說,書要是便宜到和白菜一個價,不是被傻瓜糟蹋了!”

再次遭到傻瓜暴擊的陸綰終於忍不住了,眼見王傑若無其事地把手稿還給張壽,隨即對葛雍行了個禮,竟是就這麽揚長而去,本來就是為了堵住王傑這才留下來的他立刻拔腿就預備去追人,誰知道再次被朱瑩堵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