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9章 試問(第2/6頁)

徐成楚不疑有他,反而叮囑他好好在家休息。

李沂回家之後,將家仆盡數遣散,令人帶信至老家,身旁僅余一老仆。

等至中午,李沂家中遭破門而入。

錦衣衛湧入其寓所,大喝道:“抓拿朝廷欽犯李沂!”

李沂離屋道:“李沂在此!”

但見為首的錦衣衛斥道:“大膽李沂,陛下問你,為張居正報仇乎?”

李沂仰天大笑道:“臣對陛下忠心,為社稷進言,為蒼生進言,何曾要為誰報仇?”

錦衣衛又問道:“陛下再問你背後可有人指使?”

李沂朗聲道:“臣乃言臣當秉直而言,不負天子,不負史書,何來指使之說。臣對陛下耿耿忠心,今日卻遭見疑,臣又有何詞?此事只是臣一人主意,於他人無關!”

“李沂,我再問你一次,背後可有人主使?若招出,陛下可以網開一面,饒你一命,否則唯有死路一條!”

李沂道:“李沂不過說了幾句話,又有何罪?張太嶽以身當國,又有何罪?李沂之冤事小,張太嶽之冤事大。李沂身死,不過少一饒舌言官,毫不可惜,但張太嶽之冤不雪,將來又有誰敢任事?朝廷何來良相?道旁築室可治國乎?臣泣懇請陛下明鑒!”

見此對方喝道:“來人剝去衣冠,拿至午門先廷杖六十,再下詔獄問罪!”

但見四五名錦衣衛七手八腳拿住李沂按在地上。

卻見李沂滿臉都是泥沙,口中猶自念道,臣懇請陛下明鑒!

陛下明鑒!

陛下明鑒!

“拿布堵起嘴來!”

李沂被拿之事,頓時驚動了六科廊的言官們。

吏科都給事中楊東明,戶科都給事中耿隨龍,兵科都給事中徐成楚等人都是大驚,然後召集了幾十位言官前往內閣求情。

而此刻首輔趙志臯(正好)頭疼不能理事,現在閣內唯有次輔張位,三輔沈一貫二人主事。

面對逼來的言官,次輔張位,三輔沈一貫皆如臨大敵。

吏科都給事中楊明東,萬歷八年進士,歸德人士,理學名家。

他與呂坤,沈鯉都是當今朝堂清流中極有聲望的人物,歷史上河南大饑,楊東明不惜犯節上饑民圖,其中一圖‘一家老小七人逃荒,入一林內不能進,商量將十五歲的女兒賣去,女兒挽娘衣哭不忍舍。一家人又商議將兒與兒媳賣去,兒與兒媳跪下痛哭不肯去,最後一家抱頭痛哭齊於樹上自縊,只余下二歲小孩在林中痛哭’。

此圖一上後,天子驚恐惶懼,當即下令開倉賑濟,挽救了不少災民性命。

面對眾人指責,張位道:“上意震怒,如之奈何?”

楊明東奏道:“自古惟有大逆則有打問之旨,今豈可加之言官,還請閣老做主,先停廷杖。”

“這……”張位猶豫道。

沈一貫出聲道:“當年上諫後,權相之事已多年無人提及,李沂明知此言引動天怒,仍執意上奏,我等縱有心保之但也是有心無力。”

正所謂微言大義。

沈一貫的話乍聽起來沒什麽,但一個‘權相’之事已是將事情給定性了。當然張居正當年勢大時候,沈一貫是出面數度反對過的,稱得上是前後一致。至於李沂替權相翻案,再有理由沈一貫也沒有必要要保他。

但見楊東明道:“張太嶽縱有擅權剛愎之過,卻也有救時之功,其子張簡修更是為國守節,我等朝臣聞之忠貞無不泣下,李給諫為其鳴冤又有何錯?”

沈一貫笑了笑道:“晉庵先生所言極是,但張江陵縱使有功,卻壞了祖宗規矩,這權威震主之例豈可再犯。在本閣部眼底這江山永固,更勝過些許之功。”

沈一貫此話頓時將眾言官的話都堵住了。

這時候有位言官悠悠道:“從來都只聽過旁人擔心閣臣權重,卻從未聽過閣臣擔憂自己權位過重,沈閣部真不愧是完人。佩服!佩服!”

沈一貫聞言左右望去,但見滿堂的言官也不知何人說出此言。

楊東明笑道:“張太嶽之相業,本朝豈有第二人可比,然而卻身後淒涼。今又有子為國死封疆,閣老又何必再執著於昔日的朝政呢?”

眾言官們紛紛稱是。

張位,沈一貫二人受迫不過,於是一並請天子寬宥。

文書房太監知道兩位閣老的意見,當即入宮向稟告。而午門本要執行廷杖的錦衣衛,也是停手等候聖命。

居於乾清宮內的天子聽著也是連連冷笑。

“張簡修死,朕本有心憐憫,但這李沂所奏實乃故意激朕!”天子冷笑道。

張誠等人都知天子的性子。你越言此事,越不給你辦了,就如同出閣讀書,建儲一樣。

“內閣怎麽也不知分寸?言官逼一逼就畏縮了,”天子肅然道,“李沂廷杖了沒有?怎麽還不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