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4章 你可知道番薯嗎?(第2/4頁)

“我這書房裏正缺如此之物,正好。”

林延潮笑著收了禮物,林淺淺笑了笑當下各給張汝霖三個兒子各一樣玉佩,玉佩也是羊脂玉,如此禮數就不缺了。但是佛手卻給林淺淺命下人搬走了,看來擺在自己書房是不可能的了。

林延潮當下讓林淺淺帶朱氏與幾個孩子去自己宅裏逛一逛。

書房裏只留下二人,張汝霖笑著恭維道:“世伯這園子裏景致真好,小侄置身其中還以為到了姑蘇。”

林延潮笑了笑問道:“陽和兄身子如何?”

張汝霖神情一暗然後答來。

言談間林延潮看出,張汝霖帶著少年人的自信和銳氣,父親是狀元出身,欽點翰林,嶽父是當今吏部侍郎。

張元忭為官儉樸自抑,他的兒子必也是教導的極好,但卻料想不到後來張汝霖仕途失意,無處施展才華,只能每日征歌度曲。

後來的張家大體也是沉於聲色之間,不過若不是如此人生感悟,或許張岱也留不下那麽多傳世文章了。

林延潮問道:“陽和兄來信說你喜讀古文,不習時藝,不知可有?”

張汝霖赧然道:“回世伯的話,小侄確實不喜歡時文,只喜歡古人文章,也喜歡讀世伯的《漕弊論》,《諫二事疏》。”

林延潮笑了笑道:“那於史籍呢?”

張汝霖笑著道:“小侄七歲時讀《史記》,《漢書》,不敢說倒背如流,但也略知一二。”

張汝霖說這話很自信,顯然功夫不僅僅是略知一二。

林延潮點點頭道:“那就好,以後朝廷取士,不會再以時文為主,而是會對經史兼容並蓄。你若喜歡史籍,可以往這上面用功一二,通古今之變,求務實致用之學。但你若想做官,經義還是要治的。”

林延潮說完見張汝霖沒有說話問道:“有什麽難處嗎?”

張汝霖道:“回世伯的話,家父師從於龍溪先生(王畿),吾自幼承家父之教,於心學……”

林延潮聞言失笑道:“你是想說,你讀史籍,乃是從心,倒不是為事功所用對嗎?”

張汝霖垂下頭道:“世伯之學問,是可以與龍溪先生一較長短的,但小侄平日沒有涉獵過,生怕不得其門。”

張汝霖怕這麽說,令林延潮不高興,但王畿的學問,接近於佛家,重在於悟,而不在於學。

林延潮自號學功,肯定是以勤學痛下苦功為主的。張汝霖出身好,天資又高,卻沒有父親那等下苦功於學問的決心,於是先推搪了。

卻見林延潮哈哈大笑道:“這你放心,陽和兄寫信交托我督促你學問,我未經他的同意,也不敢貿然讓你拉入事功門墻之下。”

說這林延潮站起身,拉起窗邊竹簾,從窗外望去一園子景色。

林延潮指著竹林問道:“我問你這竹林好看嗎?”

林木茂密,又正好遮住那曬人的秋日,這時秋風吹過,園裏的竹林撒撒作響。

張汝霖按膝不由欣然道:“諸生時列坐,共愛風滿林,世伯這竹林真是好。”

林延潮點點頭道:“不錯,既是好景致,你看了就好了,那你又何必在意他是不是竹林?”

張汝霖聞言當下悟到了林延潮話裏的意思。

林延潮繼續道:“當年代表理學的朱子(朱熹)與代表心學的陸子(陸九淵)在鵝湖邊辯論,朱子主張人人可通過勤讀聖賢文章,格物窮理以至聖賢。而陸子反對,他說注釋聖賢文章,反而令人茫然,最求精微,反而令人迂腐,讀書是為了明心見性,然後至聖賢。二人辯論五六日,互相不能說服彼此。”

“而當時在二人身邊,還有一人,此人才學不在朱陸二人之下,同時也是二人好友,這鵝湖之會也是由他一手促成。此人就是東萊先生(呂祖謙),東萊先生對二人辯論不作偏幫,更不作口舌之爭,只是提筆記錄,博采而後精思,看看能否有一二學以致用,而吾學取自東萊先生一門。”

“看吾看來,理學,心學,還是事功學,更往上說儒家,釋家,道家,法家,甚至華夏之學,狄夷之學,都不過是名相而已,只要覺得有用,取來用就是,正如這林子好看就行,與他是不是竹林何幹?執著於名相,無疑於故步自封,學問怎麽有長進?是以我對學生們常言,讀百家書,成一家言,學問當以致用為知。”

聽了林延潮的話,張汝霖如醍醐灌頂,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何離家時,父親一再交代自己,來京後前途上要聽嶽父的話,但學問上要聽林延潮話的道理。

張汝霖當下心悅誠服,願意從於林延潮學習學問。

林延潮笑了笑道:“我公務纏身,不過有幾個不成器的弟子,若是你有意,平日從於他們讀書治經,印證長短,也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