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8章 鎖院(第3/4頁)

這時幾名店小二咚咚咚地踩著樓梯上樓,然後道:“各位老爺們,林三元昔日的考場文章都買來了,外面都買的脫手了,小人們拼死逛了好幾個書坊,這才搶十幾份來。”

“幸虧我們早去,現在一份都叫賣到三兩銀子一本了,簡直是宰人啊!”

“現在還有讀書人在等著,各個書坊從傳出消息起,就開始加印了,但仍是一書難求。”

眾人中一人讀書人起身道:“三兩銀子,不貴不貴,你們再去外面一趟,多少本都買來!若是有學功堂講義也一並買來。”

當下這讀書人拿了一錠銀子丟了過去,然後接過文章來分給眾人。

上面的舉子都知此人向來大方,也不與他客氣只是道一句:“多謝季時兄!”

這位季時兄,不是別人,名叫顧允成,顧憲成的親弟弟。

林延潮貶至歸德為官時,顧憲成回鄉守制二十七個月。

顧憲成回鄉後,也沒清閑著收了不少門生,如同鄉安希範,高攀龍都問業於顧憲成,然後被收錄門下。

顧憲成守制滿後,回京任吏部驗封司主事,也將弟弟,以及兩位門生帶至京師。他們都要參加這一科的會試。

眾人翻著文章,仔細看了。

一人問道:“季時兄,你不讀嗎?”

顧允成頗有他其兄之風,負手笑著道:“總裁的文章,我早是爛熟於胸了。”

有一名浙江的舉子笑著道:“聽聞尊兄顧吏部是學功先生的同年,想必平日對學功先生的才學很推崇吧。”

顧允成笑了笑,有幾分自豪道:“那是自然,我家先生與學功先生不僅是同年,還是極要好的朋友,他曾說他之學與學功先生不同,但事功之學,是可以別立於朱陸,獨成一脈。”

聽顧允成如此言道,眾讀書人都是露出深以為然的神色。

一名讀書人道:“我平日與程朱,陸王之學外,也涉獵過林學,但竊以為太雜,又不是朝廷取士之道,沒有用心鉆研,今日倒是可惜了。”

“是啊,聽聞考前有大臣上疏要將策問與經義並重,但是我不以為然。眼下學功先生為總裁,肯定是看重策問這一塊。可惜我平日沒有用心實學,這策問恐怕是不好答了。”

“未必,未必。我觀先生的文章向來不故弄玄虛,而是教人實心用力之道,應該不會在策問上太難為我們,但也不會太好答就是。”

這時候顧允成笑著道:“不錯,諸位不用慌張。無論是經義,策問都是以文章為主,先寫好了文章,就成了一半。安兄,你平日一向最推崇學功先生的文章,你如何觀之?”

眾人都看向了安希範。

安希範點了點頭,不急不忙地道:“季時兄,問別的,我倒是答不出來。但問學功先生的文章卻是問對人了。”

“諸位,余觀林三元的文章,從《為學》到《漕弊論》,再到《自陳表》,《諫二事疏》,最近所文的《百年樹人》,以及觀其科場文字,其文辭從繁到簡,看似不加修辭,不重駢散,但又極至修辭,兼融駢散。”

“文章到了這一步已是大巧不工,大成若缺,我等是學也學不來的,學了反而不成,但觀先生早期的文章,受蘇韓影響極深,所以我等若對文章有所把握,可以往這點上靠一靠。”

聽了安希範的話,眾人都是不住的點頭。

特別是在座文章喜歡模仿唐宋派的讀書人面露喜色紛紛道:“小範兄這番話乃是至言。”

顧允成點點頭道:“我也這麽認為,不過諸位,林學治學以經世致用為主,諸位文章裏切不可如以往那般為了湊八股格式,而盡用套話虛詞,主張以踏實可為為主。”

“諸位若對自己文章沒有十足信心,切也不可勉強用起所長,否則就算過了房考官這一關,在總裁大人面前也是要罷落的。”

眾讀書人聽了都覺得大有收獲。當下拿起林延潮的文章,認真讀了起來。

而顧允成這一桌裏,有一個讀書人之前一直不說話,這時方道:“諸位你們看天子用林三元為總裁,是不是有意拔事功學而取代理學之意?”

這名讀書人名叫薛敷教。

顧憲成,顧允成兩兄弟,在年少時都受業於薛敷教的祖父大儒薛應旗。薛應旗之學,集王學,程朱理學的大成。

薛應旗年少時研習王學,年老後認為回歸程朱之學才是儒學正宗。

薛應旗之學裏有一句話是,古者諫無官,以天下之公議,寄之天下之人,使天下之人言之,此其為盛也。

他的主張就是,天下事非一家私議。

這一點後來被顧憲成吸納成為東林書院的“校訓”,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國事家事天下事事事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