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第2/3頁)

黎天成看了看小王,覺得自己不能再在這裏待下去了:“歐小姐如果沒事,我也去井灶那裏瞧一瞧是什麽狀況。”

歐野禾將手絹掩口一笑:“我的話還沒說完哪,書記長急著走什麽?”

聽了這話,黎天成倒不好太過拒絕她,便停下了腳步。

隨著“噔噔噔”的鞋音,歐野禾慢慢走上前來:“不錯,書記長,你可沒防錯,我確實是一個‘賊’!”

黎天成聞言,不由得一驚,可隨即又平靜下來。

歐野禾又吃吃地笑道:“不過,我這個‘賊’,從不偷金偷銀,卻專偷男人的心。”

黎天成咳了起來:“歐小姐真會開玩笑。”

歐野禾燦然一笑,伸手遞過一個小小的信封來:“書記長,你別怕。我不會偷你什麽,相反還會送東西給你。這是我對這次‘井祖公祭大會’節目的建議書。你可以帶回去審閱一下。”

黎天成接過信封捏了一捏,發覺裏面軟軟的沒有夾帶什麽銀圓,就放進了口袋,答道:“好。我看過後會盡快回復你。”

歐野禾朝他拋了一個媚眼:“那我就隨時恭候你的‘玉音’啦!”

從信封裏取出來的,並不是什麽“節目建議書”,而是一張非常亮眼的彩色照片。那時,別說彩色相機,只要擁有一架黑白相機,亦已算是難得的奢侈品了。

黎天成的目光一下僵住了:彩照固然罕見,但還不足以讓他失神—彩照上的人像才令他微微變了臉色。

照片上的歐野禾依然掛著那招牌式的甜美笑容,綰著高高的烏髻,身上卻一絲不掛,浮凸玲瓏的胴體光潤如雪,纖纖素手搭放在身旁的椅子上……

原來歐野禾送給自己的竟然是這麽大的一個誘惑!

黎天成一咬牙,抑制住了自己激蕩的心神,深深長長地一個呼吸,找回自己的理智。他一翻手,只見照片背面有歐野禾留下的娟秀字跡:“南星賓館304室”。他揚了揚眉,把照片重新裝回了信封—自己應該找個時候還給她。雖然她確實不失為一個迷人至極的尤物,但自己卻永遠不可能為她而亂了心弦。歐野禾想把自己像馬望龍一樣收為“裙下之臣”,只怕她是找錯對象、打錯算盤了。

正在這時,室門被“篤篤篤”敲響了幾下。他應了一聲。門開處,王拓滿臉慌張地急步而入。

“什麽事情讓你這麽驚亂?”黎天成一怔。

“書記長請看。”王拓將一疊手抄報紙送到黎天成眼前。

黎天成一見,亦是吃了一驚:“《新華日報》?”

“不錯。這是我今天安全晨檢時無意從場內那座假山的孔洞中搜出來的。”王拓的語調因為驚慌而變得異常快速,“看來,鹽廠裏有共黨地下分子混進來了。”

黎天成的思維飛快地轉動起來:王拓說得沒錯—共產黨一定滲透到塗井鹽廠中來了!但這是哪一級組織在出手呢?首先,不可能是齊宏陽。齊宏陽一向謹言慎行,不會冒失到在馬望龍、田廣培等人的眼皮底下發動同志。那麽,應該是黨的地方性秘密組織在暗中行動。有這個必要嗎?自己應該盡快向陳永銳反映:在塗井鹽廠內部,明有齊宏陽,暗有我黎天成,黨的勢力已潛入很深了—希望陳永銳能控制住川東特委、石柱縣委,讓他們不要再往這邊亂插手了。不然,會打草驚蛇,引起國民黨有關方面的警覺,從而對自己的潛伏工作平添許多難處。

黎天成定了定心神,不緊不慢地說道:“有幾份《新華日報》的手抄件就說明有共黨分子了?說不定只是思想左傾的赤化分子呢。”

“赤化分子那也是危險分子!”王拓急聲道,“書記長,我準備來一個守株待兔—我馬上回去將這《新華日報》手抄件重新放回假山的孔洞裏,然後埋伏起來,等著共黨分子來取時再把他們一網打盡!請你幫我協調鄉保安隊或稅警隊來相助。”

黎天成聽完,將身體往椅背上一靠,目光炯然直視著王拓:“可以。你這守株待兔之計確實不錯。但王幹事,你認真想過沒有?假如你真的抓到了赤化分子,然後上報處置,會給我們鹽廠黨分部、忠縣黨部帶來什麽樣的影響呢?”

“書記長,我們只要抓住這幾個共諜分子送到中央黨部,果夫老部長、厲生部長他們一定會好好嘉獎我們的。”

“王君,你太天真了!如今在川東一帶,巫山、雲陽等縣的黨建工作基本沒有起色,萬縣、涪陵等地的黨建也是勉勉強強。在馮處長、厲生部長、果夫老部長的層層關懷之下,黨內最高領導層將會對我縣頒發‘全國黨建示範基地’牌匾以示獎勵。此時此刻,不知有多少雙飽含妒意的眼睛正盯著我們哪!倘若在這緊要關頭,忠縣境內猝然爆發出‘共黨分子地下活動猖獗’的流言,就不是為我們的黨部工作增光添彩,而是抹黑塗臟了!那些居心不良之人會攻擊我們‘防共不力、黨建不實’的,到那時候,你我辛辛苦苦掙來的政績,豈不是被他們‘一風吹’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