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第2/3頁)

“照這麽一路漲下去,民眾還吃得起鹽嗎?”鐘清莞蹙了蹙眉頭。

“那沒辦法,主要是國統區食鹽供不應求,民眾再困難,也只能乖乖地認賬掏錢。”顏利久攤了攤手掌,一臉的幸災樂禍。

鐘清莞一個淩厲的眼神甩了過去:“你們當然是‘靠鹽吃鹽’,正所謂‘死人樂壞棺材鋪’……”

顏利久臉色一僵:“鐘……鐘記者,你話可不能這麽說啊……”

黎天成急忙將話題引開了:“顏股長,你給我先談一談塗井鄉這裏的鹽業發展情況。”

“監督員,在我們忠縣,塗井鄉和甘井鄉是兩個產鹽的重要基地。但甘井鄉的產鹽量只有塗井鄉的七分之一。塗井鄉這裏有官辦鹽廠一座、私井灶房十五處,鹽工一千一百六十名。官辦鹽廠現有每月產鹽三百三十噸,其中軍用鹽占三分之二,民用鹽占三分之一。民用鹽主要運往重慶銷售,軍用鹽分別送往國、共兩軍前線使用。如果我們追加足夠的資金,還可以每月增產到四百多噸。其余十五口私井產鹽量較少,合計每月只產一百噸,基本上都是銷往川東一帶。”

“對國、共兩軍前線的供鹽事宜做得到位嗎?”黎天成問得十分鄭重。

“當然到位啦!這是國民政府交辦下來的政治任務,誰敢在這上面馬虎大意。”

黎天成眺望著遠處灶戶煙囪上升起的裊裊白煙,悠悠說道:“俗話講:‘不吃鹽,長白毛;少吃鹽,眼發花;吃夠鹽,才有勁。’前線戰士補充營養需要用鹽,消炎療傷也需要用鹽,一把食鹽有時候可以救好幾個戰士的命!所以,我們在後方要把食鹽產量盡力提升,以滿足前方戰事的需要。也正因為如此,塗井鹽廠一定要追加資金擴容增產。”

顏利久沒有料到黎天成初來伊始便開口發號施令了,眨巴著眼說道:“監督員有這個想法很好,但一定要和田廠長多溝通才行。”

黎天成仿佛沒有聽到他這段話一般,自顧自地繼續問道:“鹽廠增產的第一途徑便是多招工人。這裏的鹽工工資待遇如何?”

“在鹽廠和鹽井裏做長工的,每月五塊銀圓;做短工的,每日兩角銀幣。但目前戰事正緊、百業凋零,來端鹽工這個飯碗的人是越來越多了。所以,他們的工錢也在慢慢下降。”

“嗯。我還記得國民政府出台了這樣一個政策:凡是從事鹽業的青壯年工作者,可以免除兵役,並與參軍為國者待遇等同。”黎天成若有所憶地講道,“免除兵役是吸引鹽工的一個條件。顏股長,你下去後制定一個鹽廠擴容增產的計劃方案交上來,我和田廠長商量後立即執行。”

顏利久說道:“招工、建灶、做方案都可以,但公署裏最吃緊的是經費投入。”

“資金來源你不用擔心。你只管草擬方案交來。”

他們正說之間,輪船已經靠岸。碼頭的梯道上,兩排鄉公所的保安隊隊員整齊而列,熱烈而隆重地歡迎著黎天成的到來。這時候,鄧春生的臉堆滿了笑容,前呼後擁地不亦樂乎。

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塗井鄉街道上,兩邊店鋪裏的吆喝聲此起彼伏、不絕於耳。

“賣又香又脆的石寶蒸豆腐啰!”

“西沱的油炸海椒最好吃喲!”

“‘仁順和’的豆腐乳八分錢一罐!”

……

鄧春生興高采烈地向黎天成介紹著:“塗井鄉現在是除了城關鎮全縣最繁華最熱鬧的場鎮了,各地的鹽販子在這裏進進出出、來來往往,把這裏盤成了‘白日場’,每天都是車水馬龍、百業興旺!”

“那是,我小時候就知道這裏從秦漢時代起便開鹽設場了,所以一直繁榮至今啊!”黎天成向他含笑答道。

這時,鐘清莞卻插話進來:“各位領導,說起鹽販子,我倒想代表民眾提一個問題:目前社會上到處可見從鹽廠裏走私倒賣出來的官鹽,請問你們有什麽辦法堵住這個漏洞嗎?”

她這個問題來得十分尖銳而敏感,場中諸人一時都噎住了,誰都不好先開腔。

黎天成定住了心神,敏銳地掃向了顏利久:“顏股長,你怎麽看鐘大記者的這個問題?”

顏利久深深地躬下了身:“稟告監督員、黎秘書:我顏某從來沒有在外邊買到一粒走私倒賣出來的‘官鹽’,所以無法回答鐘記者的這個問題,請見諒。”

鐘清莞一下柳眉倒豎:“哎呀!你們裝盲作啞的功夫真厲害。”

“大記者,先別發火嘛!”黎天成笑盈盈地攬過了她的話題,“你放心,以前鹽廠內部有任何問題我不管,從今天起,我不會再讓鹽廠裏的官鹽有一粒流入‘黑市’!”

鐘清莞瞅著他,甜甜地一笑:“那我們就拭目以待了。”

鄧春生為了引開話題,指著靠街的那一排“倚翠樓”“紅月坊”“妙香閣”等招牌,介紹道:“我們這裏又叫‘不夜灣’,每天晚上都有大把大把喝花酒、做耍子的好去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