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集(第6/12頁)

黑巖走進一間顯然曾經是中國政府高級官員的辦公室。墻壁沒來得及粉刷,留著一塊塊方形的白色,應該是獎旗、委任狀相框之類的東西留下的印痕。

辦公家具顏色沉悶,三個深棕色的皮沙發厚重矜持地臥在窗下,長方形茶幾上放著玲瓏剔透的日本插花,主要由梅花和竹枝插成。

田中看見黑巖進來,微微一笑,指了指沙發:(日語) 這是個醜陋的辦公環境,一直顧不上重新布置。

黑巖:(日語) 我看還好。全世界各國的高級官員的辦公室都大同小異。

田中:(日語) 怎麽樣?

黑巖:(日語) 我帶來了。在門口。

田中按了一下辦公桌上的鈴。

通往接待室的門開了,那個警衛兵出現在門口。

黑巖:(日語) 請把東西拿進來。

警衛兵:(日語) 是。

門關上了,很快就又打開,一個勤務兵推著旅館或飯店的帶輪子的金屬架子,上面蒙了一塊白色的布。

田中:(日語) 這讓我想起了變戲法。

黑巖:(對勤務兵和警衛兵) (日語) 謝謝,你們可以出去了。

兩個士兵來了個立正,走了出去,把門嚴嚴實實地關上。

田中:(微笑著) (日語) 現在,可以讓我們看看戲法了吧?

黑巖:(日語) 因為晚會提前一天,時間就更加倉促,所以不能跟京都給藝妓們做衣服的裁縫相比。手工不經細看。

一面說著,他揭開那塊白布,露出十三套黑絲絨的水手裙,大翻領和胸前飄帶上綴著寶藍和潔白的線條。

田中:(日語) 太漂亮了!能想象小姑娘們穿上會多漂亮!連老太太穿了也會成天使!

黑巖:(日語) 幾個裁縫昨夜趕了一夜。

田中:(日語) 每個女孩子的身材,是怎麽測量的?

黑巖:(日語) 沒有測量,我見過這些女學生,我就用我的眼睛給她們測量了。況且……(他的神情傷感起來) 我自己的女兒跟她們差不多大,只比她們大一兩歲。我要求裁縫們把每一件都做得長一些,寬一些,大了不怕,有辦法補救,就怕小,穿不進去。

田中:(日語) 到底是有女兒的人!

田中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撫摸著那高貴的絲絨質地,眼神一陣恍惚,不自禁地發出品嘗美味時不可言傳的呻吟:(日語) 唔……

黑巖注視著他,看出他把“色、香、味”在感官中都調動起來了。

田中:(日語) 這種顏色和質料,襯托出少女的皮膚和身體,太妙了。

黑巖不動聲色地看著他,這個上司幾乎失態了。

田中:(日語) 誰設計的?

黑巖:(日語) 不必設計。我女兒有一套一模一樣的。有一次她去參加鋼琴比賽,她鋼琴老師為她設計的,後來每次她參加鋼琴比賽,都穿這套裙子。

田中:(日語) 看來我是個粗人,我從來沒注意過我女兒穿的衣服!

他似乎很狂放地笑起來。

一個勤務兵端著一個托盤進來,上面擺著茶具和小點心。

田中打了個邀請手勢,兩人在沙發上入座。勤務兵給兩人斟茶,然後影子一樣靜默地出去了。田中等勤務兵關上門才又開口:(日語) 小姑娘們的情緒怎麽樣?

黑巖:(日語) 我只能盡力哄勸她們。

田中:(日語) 一定要保證她們情緒良好,至少在晚會上露面的時候情緒良好,因為她們將作為一個異想天開的驚喜出現在軍官們面前。

端起茶,黑巖也端起茶。

少女的歌唱從遠天傳來。

教堂附近的天空 日/外

少女的歌聲中,一張張五彩斑斕的糖紙在天空裏飛翔,和雪片一樣自由輕盈。

教堂/大廳 日/內

書娟動情歌唱的臉。她的眼睛注視著高高的窗子,慢慢舉起兩手,比畫出一個取景框,窗外飄飛的絢爛糖紙跟雪花做伴,進入了她的取景框。

我們不清楚,這是現實中的畫面,還是書娟幻覺中的畫面。

糖紙和雪花的飄舞中,一個個女孩子都全身心投入地歌唱著。

教堂/地道 日/內

少女的歌聲使油燈的火苗爆出細小的火花,隨之柔柔地起舞。

法比用鎬頭奮力鑿擊著泥土。黑色泥土在他的鎬頭下顯得酥軟、馴順。

玉墨跪坐在地上,全力地把泥土裝入籃子,她曾經塗抹著紅色蔻丹的指甲上劈裂了,磨禿了,相襯著她纖細但極其有力的手。這雙泥汙粗糙的手像是另一個人的手:一雙勞動婦女的手。

法比回過頭,看了一眼玉墨,呆住了,燈光裏,他看見她的一縷臟兮兮的頭發耷拉到面頰上,雖然細弱的兩臂顯出原始的力量,原先她那來自職業訓練的妖媚褪去了,現在的美麗平實而家常,因而在他眼裏顯得更加美麗動人:他看到的是她一個作為好女人、賢良妻母的形象,因而顯得那麽親切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