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

江灘 清晨/外

晨光破曉,而月亮尚明。

李全有和王浦生被反綁著手臂,站在五六千人之眾的戰俘人群裏。

王浦生:(小聲地) 我們是在等船嗎?……小鬼子要把我們帶到哪裏去?……

李全有心裏已經感到十分不祥,沒有回答王浦生,而是向身後和側面看去。

從李的視角看去,圍繞江灘的三面高坡上密密麻麻都是人影——日本兵如同站在電線上的麻雀。

李全有又低下頭,打量著腳下,老兵的機警和經驗都充斥在他的目光裏。此刻他的目光定在不遠一個窪處。

李全有:(對王浦生耳語) 看見沒有,那邊地勢低。

王浦生懵懂地看了李全有一眼,又順著他下巴指的方向看去,看到那處窪地。

李全有:(耳語) 一有情況你就跟著我往那兒滾。

王浦生:(耳語) 什麽情況?

李全有正要說什麽,突然一個抽搐,與其說他聽見了那聲微妙的響動,不如說是直覺到了它。他機警地向響動扭轉過臉,看見坡頂上一個人影舉著什麽,似乎是指揮刀。

微妙的響動也驚動了幾只鳥,撲棱棱地沖向黎明的天空。

指揮刀命令下,坡頂所有槍械一齊就位。

李全有使勁推了王浦生一把,兩人一起倒下。於此同時,坡頂上的幾十支機關槍一齊響了,王由於李的那一推,先於李滾入窪處。

中國戰俘們發出瘆人的慘叫,成片成片地倒在暴雨般的槍彈下……

教堂/地窖 清晨/內

遠處的槍聲密集而持續。

玉墨從地鋪上坐起來,昏暗中,我們看見她瞪大的眼睛裏閃著探究的目光。槍聲顯然也驚動了王小妹。玉墨聽見她恐懼地哼了一聲,墊在她身體下的舊報紙發出沙啦啦的躁動聲響。

玉墨立刻起身,一邊披上大衣,一面向躺在她對過的王小妹靠近,摸了摸她的額頭,皺起眉頭——小姑娘的傷勢和感染顯然在加重。她將兩手輕輕捂在小妹的耳朵上,一面輕輕搖晃著她,如同一個母親在哄慰孩子。王小妹漸漸安靜下來。

槍聲持續著。

其他姐妹也陸續起身,都在聆聽這均勻連續的機關槍掃射。

玉笙:是不是……國軍又打回來了?

豆蔻:好像放炮仗!

玉笙:放什麽炮仗?明明是機關槍!說不定真是國軍反攻了!

紅綾:(分析著) 不對……不像兩方交戰……是有點兒像放炮仗,不過是幾十挺機關槍一起當炮仗放……

玉簫:打靶子?

玉墨:天還沒亮,打什麽靶子?

槍聲總算停了。大家都松口氣似的。

玉墨端起小妹枕頭旁邊的一個碗,把小妹的上身托起,靠在自己身上,用勺子給她喂水。

豆蔻也披衣走到小妹旁邊:小妹……小妹!

玉墨:(輕聲地) 別叫她。就是她想答應你,也沒力氣。

玉簫:好冷啊!昨天早上泡在那口塘裏,五臟六腑都凍透了,一夜都沒暖和過來。

紅綾:我箱子裏沒一件衣服是幹的!

春池:對了,那邊有個大屋子,裏頭好多書,還有個爐子在墻上!

紅綾:那叫壁爐!

春池:把爐子生起來,烤烤火多好?!

玉墨站起來,走到一摞摞曾經盛裝罐頭或其他進口貨的木條箱子旁邊:把這些拆了,就是柴火。

玉笙:沒有斧子,用什麽拆啊?

玉簫走過來,一只腳踏住箱子的一側,兩手扳住一根木條往上掰扯,但怎麽也扳不動。紅綾等也圍攏上去,嘻嘻哈哈地推著玉笙。

紅綾:玉笙,你兩腳踩著,讓玉簫扳。

玉笙:你怎麽不踩著?

紅綾:我要有你那麽重,我就踩著。

玉墨擠開她們,把一把菜刀擱在玉簫面前:用這個。

玉簫:這是哪來的?

玉墨:(指著頭頂) 上面不就是廚房嗎?不動腦筋。

教堂/院子 清晨/外

飛機的轟鳴聲中,玉墨從廚房走出,手裏拿著一個銅盆。

教堂/聖經工場/屋頂閣樓 清晨/內

灰蒙蒙的清晨天色,書娟用兩手比畫的取景框裏,飛過三架日本飛機。她單膝跪在圓圓的小窗口,以她的“取景框”追蹤低空飛行的敵機,直到敵機消失。

她的“取景框”漸漸低垂,框內出現了玉墨的背影——她手裏拿著一個銅盆,向中院的噴水池走去,那麽婀娜的背影,同時又那麽強韌……

書娟的“鏡頭”似乎開始聚焦——玉墨背影弓下身,似乎在用銅盆從噴水池裏舀水。

書娟瞪著眼睛,似乎一個主意升上心頭。

蘇菲:(畫外音) 書娟你在看什麽?

書娟:有人偷噴水池的水。

幾個女孩都湊到幾扇小圓窗子前面,看見樓下玉墨端著一盆水匆匆走進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