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11頁)

日本軍部顧問、經濟課課長原田吉熊走進酒店的洗手間,把公文包放在洗手池邊上,專注地洗著手,完全沒有注意到一直在自己身後拖地的酒店“清潔工”。

倏地,他被人從後面緊緊箍住頸部,只覺一根細細的類似鐵絲的東西套住了自己的脖子。他拼命蹬著腿,眼睛圓睜著,臉色逐漸憋得通紅,最終在恐懼中斃命。

“清潔工”用最快的速度清理現場,又把原田吉熊的屍體拖到廁所的格子間後,才把公文包疊放到潔車的防水布下,步履穩健地走了出去。人來人往的酒店,誰也沒有注意到“清潔工”的異樣,而“清潔工”就這樣在幾名酒店安保人員的眼目下穿過大堂,走出了酒店。

“香港旅行能遇到您,真是榮幸。您不打算回巴黎教學了嗎?說實話,我很喜歡上明先生的金融課程。”女孩滿臉堆笑,眼神有些欽羨地盯著明樓。

明樓淺淺一笑,嘆道:“巴黎有我很多美好的回憶,我也很想過一種悠閑又富有情趣的生活。不過,現在真是無從選擇。因為我們腳下的路只有一條……過山過水,總是要過的。除非,戰爭結束。”

“可是,戰爭才剛剛開始。”

女孩話音剛落,只見阿誠走了過來,俯身對明樓溫語說道:“先生,我們得走了。”

明樓道:“現在?”

阿誠點點頭沒有說話,女孩有些詫異,臉上竟現出有些舍不得的小情愫。

“我剛剛才和巴黎來的這位小姐建立起美好的友誼……”

明樓一臉無奈,話還沒說完就被阿誠截住,道:“您的友誼,等下次邂逅再來完善吧。”

女孩兒撲哧一笑,明樓忽覺尷尬,誇張道:“戰時的情況真是糟透了,身邊的人總是這麽沒禮貌。”說完,笑著站了起來。

“還會見面嗎?”女孩追問。

“……當然!”明樓思忖幾秒,“再見,美麗的小姐。”

“再見,明先生。”

明樓向女孩揮了揮手,轉身向咖啡館門口走去,阿誠也向女孩微微點頭緊隨其後,兩人先後走出了咖啡館。

黑色福特車上,阿誠把公文包遞給坐在後面的明樓,隨後發動汽車。

明樓打開公文包,仔細地翻看著,面色些微凝重。

“原田熊二已經開始著手調查汪芙蕖和您的師生關系了,幸虧我們下手快……”阿誠邊開車邊說道。

明樓一語不發,只顧看著手裏的“文件”,當看到其中一頁寫著“神出鬼沒的毒蛇”時,凝重的臉上泛出一絲冷酷的笑容。

“阿誠,幹得漂亮。”

“他在明,我在暗。”

明樓摘下眼鏡,從衣兜裏拿出絨布擦拭著鏡片:“有時候,真想找個機會體驗一下。”

阿誠從後視鏡裏看了一眼明樓,笑而不語。

“明樓此人行蹤飄忽不定,有半年在國外的信息空缺,顯而易見,此人來路不明。”明樓放下文件,呵呵冷笑道,“查得夠仔細。”

“好在是他一個人對您的秘密調查。”

“不是他一個,他受命於人。”

阿誠追問:“誰?”

“南雲造子。”

“特高課?”

“或許還有汪芙蕖本人,不要忘了,原田熊二和汪芙蕖是當年日本帝國大學的同窗。還有……”明樓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頓了頓,“汪曼春。”

阿誠沉默,繼續地開著車。

“聽著,回到上海就跟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先給你打個預防針。遇事不能私下做決定,除非遭遇生死選擇。”明樓囑咐道,“凡事必須按計劃行事。”

阿誠點頭稱是,明樓繼續道:“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公眾場合我們要表現得有分歧,讓人覺得我和你之間並非銅墻鐵壁。清楚了嗎?”

阿誠肯定回應:“明白。”他眼神一直盯著前方,汽車緩緩前行著。

“明台是今天的飛機赴港吧?”明樓突然問道。

“是的。”阿誠說,“明台的飛機是今天上午十一點鐘,從龍華起飛。我們的飛機是中午十二點飛往上海,剛好和他失之交臂。”

明樓看看手表,指針指向10:45,繼而喃喃自語道:“十一點,明台現在應該登機了。”

阿誠感覺到了明樓的擔心,笑道:“大哥,明台聰明懂事。您放心好了。”

“……但願這小家夥安安分分的,到了港大,好好讀書,這一路上千萬別出什麽岔子。”明樓戴上眼鏡,眼鏡片經過擦拭,異常清晰。

舷窗外一片雲海,霞光萬道映在雲海之上,仿似一片絢麗奪目的神仙境界。

“一排槍、一攤血、一個政權。”一張過期的香港報紙,被隨意地扔在靠椅邊上。

飛機的貴賓艙裏坐著六七人,很安靜,除了一個猶太小女孩調皮地在過道上來來回回走動,幾乎沒有特別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