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1939年的上海,無月的黑夜,廢礦場裏傳來排槍聲,聲聲刺耳響徹天際。一排被反綁著的抗日青年隨著槍聲的起伏倒地,鮮血滲透黑色礦石,屍體跌落進幽深的礦道。槍響過後,廢礦場又恢復了寂靜。這時,一雙被擦得鋥亮的軍靴出現在礦道邊,狠狠地一腳將沒有跌落到礦道的屍體踢進了黑洞洞的深淵。

汪曼春,汪偽特工總部76號情報處處長,筆挺的海軍制服,棱角分明的臉部輪廓,目不轉睛地盯著疊加的屍體,神情嚴肅。

“儀器出現機械故障,急需維修,速派技師搶修工作站。”

伴隨著嘀嗒的電波聲,一組譯碼躍然紙上。

汪曼春兩腿一碰,“啪”地立正,一身軍裝筆挺地站在日本特高課課長南雲造子面前。

“上海改組委員會還沒有正式成立,就已經死了三個代理會長了!重慶分子的暗殺行動一分鐘也沒有停止過。還有,共產黨的諜報網在上海收集了大量軍事、經濟的情報,他們辦的紅色雜志一直在叫囂帝國的滅亡。”南雲造子嚴肅地看著汪曼春,質問道,“汪處長,聽說昨天晚上你把共黨的‘轉變者’也殺了,我們到哪裏去找延安分子和重慶分子的線索?”

汪曼春一臉鎮定:“沒有‘轉變者’。”

南雲造子沒聽懂:“你說什麽?”

“上個星期,我在電訊處發現有人秘密拍攝了一卷軍用密碼本的膠卷,並把它藏在電訊處的3號档案櫃裏,被我發現後收繳了。電訊處有六個人有3號档案櫃的鑰匙,我就把他們全殺了……”

南雲造子沒說話,向汪曼春遞了個眼神,鼓勵她繼續說。

“我對這六個人的社會關系做了詳盡調查,秘密搜查了他們的住所,發現其中有一個人居然在法租界和英租界都租了房子,而這個人家境一般,獨身一人……”

沒等汪曼春說完,南雲造子截道:“顯而易見,他租的是聯絡點。”

“對。”汪曼春肯定道,“於是我就撒網捕魚,為了不驚動他們,我只是悄悄地調用了警察局的幾個弟兄,布置了流動觀察崗。”

“下一步,你打算怎麽做?”南雲造子意味深遠地問。

“我想繼續制造一個‘轉變者’出來,也就是共產黨,抑或是軍統局他們口中所說的‘叛徒’。而這個‘叛徒’正在帶著76號四處抓人,他們人人自危,就會有人撤出上海。如果我們運氣好,成功地煽動一個‘鋤奸’計劃,他們只要一行動,我們就收網。”

“好主意。”南雲造子用欣賞的眼神望著汪曼春,“我們不知道他們在哪裏,但是我們知道他們是一群什麽人――嗜血如狂的冷血殺手,同時也是戰略卓絕的戰士,有機會與這樣一群人較量,我們絕不容有失。”

“是。卑職當盡全力,效忠汪主席。”汪曼春篤定道。

南雲造子微微一笑,糾正道:“效忠天皇!”

“是!”

話音剛落,南雲造子從抽屜裏拿出一張模糊的照片,緩緩遞到汪曼春面前,問道:“認識他們嗎?”只見照片上是明樓和阿誠正在走路的畫面,從拍攝的角度看,很明顯能看出是偷拍的。

汪曼春接過照片,詫異地盯著照片裏明樓模糊的身影,愣了一會兒輕聲回道:“我師哥明樓和他的管家阿誠。”

“他們之間關系如何?”

“銅墻鐵壁。”

“是嗎?”南雲造子訕訕一笑,“你叔叔汪芙蕖,作為上海新政府金融業的首席投資顧問向新政府鄭重推薦了他。”

汪曼春一聽,忙追問:“他會回來嗎?”

南雲造子沒有回答卻反問道:“你認為呢?”

汪曼春目光黯淡:“不知道。”

“你跟他什麽關系?”

“……沒關系。”汪曼春聽到南雲造子這樣問,不由得緊張起來。

“我聽說,你們是曾經的戀人?”

汪曼春苦笑:“曾經的小師妹。”

“明白了。現在上海的金融市場很混亂,特高課和76號還有一個重要職責,就是維持社會秩序,金融穩定了,才能穩定人心。”

“是。”

南雲造子從她手裏拿過照片,又看了一會兒,笑道:“我有預感,你們師兄妹很快就能見面。”

汪曼春看著桌子上的照片,又看了看南雲造子,抿嘴淺笑一下,眼神中竟泛出一些惆悵。

1939年的香港,風和日麗。

陽光穿透咖啡館的窗戶籠罩在明樓的身上,斜照在他的臉上,與坐在對面的法國女孩低聲笑語,相談甚歡。音樂、陽光,咖啡館裏的情侶們享受著下午的寧靜與祥和。明樓戴著一副金絲框眼鏡,坐在窗邊微笑著端起咖啡品嘗著,銳利的眼神時不時地透過窗戶探視著街對面香港皇家酒店的大門口。

窗外的香港皇家酒店,一番氣派景象。